林小跳缩在秦府角门的影壁后,鼻尖冻得通红。
她怀里揣着半块从茶楼后厨顺来的桂花糕,正往脸上糊着不知从哪户戏班借的脂粉——说是易容,实则更像被猫抓乱的调色盘。
"祖宗,您这腮红抹得跟猴屁股似的。"玉坠里传来霍无赖的嗤笑,"当年我混青楼时,老鸨都不敢这么手重。"
"闭嘴!"林小跳用袖口蹭掉半片胭脂,"没看见角门那俩守卫吗?
人家要查的是歌姬腰牌,又不是选花魁。
再说了——"她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月白裙,"这叫自然美,比你当年戴的假胡子真实多了。"
话音刚落,角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个穿青布衫的小丫鬟探出头:"可算来了!
今晚秦夫人要听《牡丹亭》,你赶紧跟我走,误了时辰仔细板子!"
林小跳跟着丫鬟往内院走,鞋底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声。
她余光扫过廊下灯笼,烛火在红绸里诡异地扭曲着,活像团烧不尽的血。
霍无赖在玉坠里嘀咕:"这府里的阴气压得我魂儿发颤,你当心那崔...哎哎哎!
前面那穿靛青衫子的!"
林小跳抬头,正撞进一双浑浊的眼睛里。
崔大娘盘着银丝髻,手里攥着串檀木珠,嘴角的痦子随着笑容一抖一抖:"小娘子面生得很,可是新入府的?"她伸手要碰林小跳的手腕,被后者不着痕迹地躲开,"老身最会看相,不如给你算一卦?"
"算姻缘还是算前程?"林小跳摸出块碎银塞过去,笑得比茶楼说《西游记》时还灿烂,"我这人信命,但更信银子。"
崔大娘的手指在碎银上顿了顿,突然压低声音:"小娘子可知,你祖上有冤孽?"
林小跳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把茶博士的油滑劲儿全使出来:"大娘这话说的!
我祖上当过捕快,专抓冤孽——要说冤孽,怕不是缠上您老了?"她指了指崔大娘腰间的卦袋,"您这袋子里装的签筒,怎么有股子烧黄纸的味儿?
莫不是给自家算过凶卦?"
崔大娘的脸瞬间白了。
林小跳乘胜追击,从袖中摸出半块桂花糕:"要不您尝尝?
我今早才从醉仙楼买的,甜得很,压得住晦气。"
等崔大娘捏着桂花糕踉跄着走远,林小跳才敢往袖子里呼气——手心里全是汗。
玉坠里霍无赖直咋舌:"祖宗你行啊!
当年我跟老霍头斗嘴都没这么利索!"
"那是,"林小跳翻了个白眼,"茶楼里那些听书的老头,哪个不是能从盘古开天讲到昨儿丢鸡的?"她绕过影壁,装作看廊下的梅花,实则盯着墙角青砖——雪化了些,露出半截刻着血点的纹路,和小满画在她腿上的藏宝图分毫不差。
"往东边走,第三间厢房。"霍无赖突然说,"我闻着那方向有股子旧书纸的味儿,秘籍最爱藏在这种地方。"
林小跳刚拐过游廊,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眼疾手快闪进旁边的杂物间,门轴"吱"地轻响,惊得她心跳漏了半拍。
"...秦太师交代的东西,今晚必须找到。"
"那小丫头片子要是敢多管闲事——"
声音越来越近。
林小跳缩在一堆旧绣绷后面,瞥见墙角有个蒙着红布的箱子,布角露出点青铜色的反光。
她屏住呼吸,伸手轻轻一扯红布——
"叮"的一声轻响。
林小跳的手悬在半空。
那是个巴掌大的青铜酒樽,表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咒,最诡异的是酒樽两侧,各嵌着颗鸽蛋大的琉璃珠,在暗处泛着幽绿的光。
"别碰那酒樽的眼睛!"
孟婆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响。
林小跳吓得手一缩,酒樽"当啷"砸在地上。
"谁在里面?"
脚步声猛地加快。
林小跳抄起酒樽塞进怀里,猫着腰从杂物间后窗翻了出去。
雪地里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正对着东厢房的雕花窗——窗纸上,映着道玄色身影,腰间玉佩的"秦"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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