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二十二年三月初二,寅时初刻。
黑水渡军营的灯火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显得格外明亮。秦沐歌将最后一批药材装入樟木箱,手指在冰冷的铜锁上停留片刻。药箱里装着从狼山熔炉中提取的黑色蛊虫样本,以及七名伤兵伤口中取出的诡异黑丝。
"王妃,周将军已在外候着。"墨夜的声音从帐外传来,比平日更低沉三分。
秦沐歌系紧斗篷系带,掀开帐帘时一阵刺骨寒风迎面扑来。三月初的北疆,冬雪未消,她呼出的白气在火把映照下如同飘散的轻纱。远处马厩传来不安的嘶鸣,似乎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离别。
"明明睡熟了?"她轻声问道,目光投向中央那辆加固过的马车。车厢四角挂着药王谷特制的驱虫香囊,窗棂上还缠着几圈浸泡过解毒药液的纱帐。
叶轻雪从马车里探出头,眼圈泛红却强撑着笑脸:"刚喂过药奶,睡得正香。"她怀里抱着用狐裘裹得严实的婴儿,小脸在烛光下泛着不健康的潮红,"阿姐放心,我会每日按方子给他药浴。"
秦沐歌伸手抚过儿子额前细软的胎发,指尖在触到那异常温度时几不可察地颤了颤。明明似乎感应到母亲触碰,在睡梦中扭动了一下,露出襁褓里戴着银铃铛的小手腕——那是今早取血时新扎的针眼。
"这瓶雪灵芝粉带着。"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羊脂玉瓶,"若他发热超过三十八度,就用温水化开米粒大小喂下。"停顿片刻,又补充道:"每隔三日取一滴血掺在药浴里,能防蛊毒复发。"
叶轻雪郑重点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阿姐,你们真要去雪岭?那里现在..."
"嘘——"秦沐歌用眼神制止她后面的话,余光瞥见正在清点兵器的士兵们。她借着为妹妹整理衣领的动作低语:"陛下病体未愈,京城又现寒毒病例,必须有人查清源头。萧瑜会护送你们走官道,沿途都有我们的人。"
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萧璟带着周肃和陆明远走来,玄铁铠甲上凝结的晨霜随着步伐簌簌掉落。他身后跟着二十名精锐骑兵,每人马鞍旁都挂着特制的箭囊——里面是秦沐歌用明明的血为引制作的解毒箭。
"都安排好了?"萧璟接过亲卫递来的缰绳,手指在秦沐歌腰间轻轻一托,助她翻身上马。这个看似寻常的动作里藏着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他的拇指在她后腰某处穴位按了按,那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秦沐歌借着整理马鞍的动作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正在列队的士兵。表面上看是普通的换防,但她注意到萧璟的亲卫队全员配上了改良过的臂弩——这种武器通常只在执行特殊任务时才会启用。
"陆师兄。"她转向正在检查医药箱的陆明远,"那七名士兵..."
"已按王妃吩咐隔离在铁帐。"陆明远拍了拍药箱,金属碰撞声显示里面装的不只是药材,"今早又发现两名伤员出现类似症状,都是从狼山熔炉附近救回来的。"他压低声音,"更麻烦的是,负责照料他们的医徒手上也出现了黑丝。"
秦沐歌瞳孔微缩。这证实了她最担心的猜测——蛊毒会传染。她刚要开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对话。萧瑜带着斥候疾驰而来,十三皇子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不知是冻的还是急的。
"七哥!"他勒马时溅起一片泥雪,"白狼原的蛮族部队突然转向东南,看路线是要截断官道!"
萧璟脸色一沉,接过斥候呈上的羊皮地图。秦沐歌策马靠近,看见地图上标注的红线像毒蛇般蜿蜒指向他们原定的返京路线。更令人不安的是,几个关键隘口旁都画着小小的骷髅标记——那是血鸦藤毒箭的图例。
"阿骨烈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周肃忍不住出声,络腮胡上结的冰碴随着他愤怒的呼吸纷纷崩裂。
萧璟用剑鞘在地图某处点了点:"黑石峡谷还有没有守军?"
"只剩老弱病残。"萧瑜苦笑,"精兵都被调去围剿宁王残部了。"
秦沐歌注意到丈夫的手指在剑鞘上敲击出一段特殊节奏,这是他们夫妻间自创的暗号。翻译过来只有五个字:有内鬼,速离。
"改变计划。"萧璟突然提高声音,确保周围士兵都能听见,"周肃带三百精锐护送王妃车驾改走青河谷,本王率轻骑追击蛮族侦察队。"他转向萧瑜,"十三弟随行参谋。"
秦沐歌立刻会意。这看似分兵的安排实则暗藏玄机——周肃是萧璟最信任的将领,所谓"王妃车驾"里根本不会有人。而萧瑜表面跟随主力,实则会中途折返与他们汇合。
"末将遵命!"周肃抱拳时,铠甲缝隙里露出半截绷带——那是昨夜与神秘刺客交手留下的伤。秦沐歌注意到绷带上隐约有黑色渗液,心里一沉。连周肃这样的高手都着了道,敌人比想象的更危险。
启程的号角响起,两支队伍背向而行。秦沐歌策马跟在萧璟身侧,斗篷下手指紧握着一支玉簪——那是从叶云裳尸体上找到的,簪头暗格里有半张雪岭的地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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