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的铅笔尖在素描纸上悬停许久，终究没能落下最后一笔。监控画面中戴棒球帽的男人像是被揉碎的影子，无论他如何调整光线角度，那人虎口的月牙疤痕总会在阴影中突兀浮现——与七年前墨镜女人的手部特征完美重合。画室窗外雨声渐密，他忽然抓起酒精棉片狠狠擦拭手指，仿佛要搓掉某种看不见的血腥气。
“沈老师，杜队让你去趟梁毅的别墅。”李晗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雀跃，“蓁蓁姐发现密室里有幅奇怪的画！”
别墅地下室的空气里浮着若有若无的福尔马林味，叶蓁站在那幅《海妖》油画前，长发被穿堂风吹得凌乱。画中扭曲的人鱼半张脸浸在暗红色浪涛里，尾鳍上缠绕的锁链与雷一斐牺牲时脚踝的铐痕诡异地相似。杜城的手电光扫过画框右下角，一簇干涸的蓝颜料凝结成S形符号——那是沈翊少年时期每幅作品的标记。
“这是你画的。”杜城转身盯着沈翊，声音像绷紧的弓弦。
沈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画板背带在掌心勒出深痕：“十五岁时的仿作，原画是雷队当年缴获的走私艺术品。”
叶蓁突然伸手抚上人鱼的眼睛，指尖沾了颜料碎屑：“不对……爸爸书房的《海妖》瞳孔是琥珀色。”她转向沈翊，目光穿透他竭力维持的平静：“你改过瞳色，为什么？”
地下室陷入死寂，直到蒋峰的惊呼从楼上传来：“杜队！梁毅的海外账户有笔汇款，收款方是‘HZ医疗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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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支队会议室**
投影仪蓝光里，雷一斐七年前的卧底笔记被放大，泛黄纸页上的“HZ-2018-080”与梁毅诊所缺失的病历编号并排闪烁。何溶月将尸检照片贴上白板：“梁毅指甲缝提取的纤维与三年前东南亚器官案死者衣物一致。”
叶蓁缩在会议室角落啃指甲，直到杜城将热牛奶推到她面前。杯壁的温度让她想起雷一斐总焐热了保温杯才递给她喝药的旧习，眼眶蓦地发酸。“师兄，”她忽然指着白板上某张现场照片，“能放大梁毅书柜第三层吗？”
画面定格在一排法律书籍中突兀的童话绘本——《海的女儿》。杜城抽出证物袋里的书，扉页夹着的船票飘然落地：北江港至曼谷，2018年8月10日。
“080……”叶蓁的指甲掐进掌心，“爸爸的笔记本停在8月9日。”
沈翊的铅笔在此时断裂，铅芯扎进指腹。他望着叶蓁苍白的侧脸，想起自己烧毁那幅画前，雷一斐曾打来电话：“小沈，等这个案子结了，帮我闺女画幅肖像吧？她总说你的海妖像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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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海大桥下的暗涌**
深夜的北江港废弃码头，杜城带队伏击走私船。咸腥海风裹着柴油味灌进领口，他按住耳麦低喝：“A组堵住东侧货柜，B组跟紧——”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轻响。
叶蓁握着雷一斐的旧警用手电，光束扫过潮湿的集装箱缝隙：“七年前爸爸的遗体在3号泊位被打捞，但涨潮时只有这个位置会形成逆向暗流。”她蹲下身，手套蹭过铁锈斑驳的箱体，突然僵住——某道划痕的纹路与她梦中墨镜女人戒指的图案完全一致。
杜城拽住她手腕往后拖的瞬间，子弹擦过他们头顶。枪声炸响的刹那，沈翊从阴影里扑过来，三人重重摔在碎石滩上。叶蓁的额头撞上沈翊胸口，听见他压抑的闷哼和剧烈心跳。
“不要命了？！”杜城扯开防弹衣将她裹住，指尖还在发抖。
她举起从集装箱抠下的金属片，上面沾着蓝绿色油漆：“和《海妖》画框上的颜料成分一样……沈老师，这是你当年被劫走的画具专用漆，对不对？”
海警探照灯刺破夜幕时，沈翊望着被押解的嫌疑人左手虎口——那里有道陈年疤痕，形状如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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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痛与救赎的褶皱**
结案报告会上，张局将雷一斐的警徽轻轻推向叶蓁：“你爸爸会为你骄傲。”
金属徽章边缘的磨损处还沾着经年血渍，她突然冲进洗手间干呕，抗抑郁药混着胆汁的苦味在口腔漫开。镜中浮现杜城的身影，他沉默地拧开保温杯递过去，杯中晃动的褐色液体飘着几粒枸杞——和她小时候喝的中药一样甜得发涩。
沈翊在隔壁画室撕掉第七幅失败的海妖肖像，却听见门锁轻响。叶蓁将薄荷糖罐放在画架旁，糖纸折射的碎光映亮她手腕新旧交叠的伤痕：“别画海妖了，画点暖和的东西吧。”
他鬼使神差地调起鹅黄色颜料，等回过神时，画布上已是少女蜷在转椅小憩的轮廓。杜城站在门外阴影里，看着叶蓁的发丝在沈翊笔下垂落成温柔弧线，忽然想起结案时国际刑警发来的密函：“HZ集团首脑代号‘人鱼’，左利手，精通心理操控。”
雨又下了起来，杜城转身走向证物室。雷一斐的旧警服静静躺在密封袋里，他抚过左肩破损的弹孔，轻声说：“师父，当年您让我发誓别把她卷进来……可我好像做不到了。”
海潮声穿过七年的时光，裹着少女压抑的啜泣与两个男人无声的叹息，在警局老楼的砖缝里长出潮湿的苔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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