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向北伸手推了推江红军掏出来的钱票，道:“江叔，我姓顾，顾向北。”
“你可以喊我小顾，我是江知青下乡大队的队员。”
“我家……”
“既然你们认识，那这件事情就更加好办了。”江红军道，“你把这钱收下，今天在饭店的所有事情，就全都当作没有发生过。”
“爸，你这话什么意思！”
“说出来的话能当泼出去的水，说忘就忘吗？”
江小乔道:“还有，你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你打断了，你这样一点都不尊重人。”
江红军叹了口气，道:“好，我听，但你要我听什么！”
“小乔，他在饭店说的那些话我可没忘记，他有三个孩子！”
“怎么，你放着家属院里的大好的小伙子不要，你要嫁过去当后妈吗？！”
“啊？！小乔，你是我闺女啊，你怎么那么想不开，不留在城里，一个劲儿地往乡下钻！”
江小乔瞪向江红军，顾向北往前走了一步，侧身挡在江小乔的身前。
“江叔，我作为一个外人，是不应该打断你们的父女谈话的。”
“但是刚刚，明显不是一段正常的父女谈话。是你，用父亲这个身份，在单方面向江知青施压。”
“刚刚在饭店里，你们的谈话，我也听到了。”
“说句公道话，江叔，你对江知青真的没有亏欠吗？恰恰正是的，你亏欠江知青太多了，到现在，你也还没有真正地反省，只是变成另一种为她好的方式在继续伤害她罢了。”
“我……”江红军道，“你们年轻人懂什么，这是当父母的一片苦心，我是为小乔好！”
“是，是你的苦心。”
“你苦心在我妈去世不到两年，就把徐爱丽江大乔领进门。”
“你苦心把我妈在厂里的工作留给了徐爱丽，那个岗位要有人接，也是我的，我的！”
“你苦心看不到我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要不是姥姥她们，要不是我机灵，我早就饿死冻死了。”
“你苦心觉得这个家一切都好，不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
“你苦心在知道江大乔给我报了下乡名额，你拦都不拦，办法也没想，就送我下乡去了。”
“你苦心在你思前想后一整个晚上，想出来的弥补方法，居然是把我嫁出去！”
江小乔说到最后，没忍住荒唐地笑了两声。
站在一旁的顾向北，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心疼。
“江红军，我不稀罕你的苦心，我不稀罕！”
“我告诉你，你要是想弥补我的话，那就把这个家里有的财产分了，把属于我的那一份提前给我就好。”
“分个干干净净，以后，我也不会再回这个恶心的地方。”
“我本来就不太想回来，但是想到我要是不回来，你被徐爱丽江大乔她们哄着，把这个家的一切都给了她们，我就不甘心。”
“凭什么！我也是这个家的一员，我要拿到属于我的一切。”
撂下这句话，江小乔气冲冲地去把她的房门上锁。
锁好后，江小乔对江红军道:“你再好好想想，把我今天说的话都好好想想。”
“结婚的事我自己拿主意，至于其他的，你自己指着你的心给我好好想，给我想明白了！”
江小乔果断拉着顾向北的手就往外走，等出了江家大门，她就把手松开，快步走在前头。
江小乔走在前头，顾向北在后头跟着。
一路上，顾向北的心情都很焦灼。
他知道江小乔此刻的心情肯定很难过，但是顾向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家属院中，在江小乔和顾向北离开不久后，徐爱丽和江大乔急匆匆地回了家。
“爸，我听说江小乔带了个野男人回来！”
一进门，江大乔的嗓音里都有点忍不住的兴奋。
江大乔的目光在房子里扫了扫，没有看到一点江小乔和那个野男人的痕迹。
“你住嘴！”
江红军一声暴喝，吓了徐爱丽和江大乔一大跳。
江大乔委屈道:“爸，你这么大声对我说话干什么？”
“干什么！看到妹妹过得不好，听到关于她不好的消息，你就那么幸福那么开心吗！”
……
江家这边的闹剧且不管，在班车上，顾向北终于等来了从江家离开后，江小乔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把这提着，很重。”
“好好，我来提。”
是的，江小乔再是生气，出门前也把在国营饭店打包的饭菜全都带走了，还有那两瓶北冰洋汽水。
再是生气，她也不会和吃食过不去。
班车行到了枣花巷地界，江小乔下了车，依旧是死命捣腾着腿往前走。
打开院门，江小乔在厨房里搬出一张桌子出来，打算开始打井水洗桌子。
“我来。”顾向北道。
洗桌子和打水这件事有顾向北在做了，江小乔就又找出了两张椅子。
水洗完，放在阳光下，用干布擦上一两回，很快就干。
然后把桌子和椅子摆到屋檐下，江小乔把打包的饭盒打开，拿出在厨房里洗好的两副碗筷。
“吃饭吧。”
江小乔招呼了顾向北一声，夹了个肉包子，咬到包子的那一刻，有泪水落下。
“江知青……”
“你，你别哭，我……”顾向北在身上翻了翻，没有找出手帕和卫生纸，他看了下自己的手，只能用最无力的语言安慰。
“江知青，你别哭，天下父母多有不同。”
“你父亲为人不好，但除了你父亲，这世上还是有很多待你好，对你有真心的人的。”
江小乔把咬了一口的包子放在碗中，用手背抹了抹泪。
“喊我名字。”
“江，小乔。”
江小乔伸手再抹，眼泪越抹越多。
她没想哭的，只是忽然一下子眼泪就流出来了。
“这包子都凉了，饭菜肯定也凉了……”
顾向北忙道:“我把饭菜热一下就好，很快的。”
说完这句话，顾向北立刻起身，把饭盒盖上，捧着进了厨房。
顾向北快速地对厨房灶台进行一次大清洗，江小乔则在屋檐下平复自己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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