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灯光在深夜显得格外冷清,全息投影的灶台泛着淡蓝色的微光,映照在众人疲惫的脸上。杨龙靠在料理台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把刻有"周记"二字的旧菜刀——这是周卓在他们夺冠后送给他的,刀柄上还留着老爷子常年握持的凹痕。
"开水白菜已经用过了,"豆豆轻声说道,手指在虚拟菜单上划动,调出评委的打分记录,"贝尔纳给了满分,但山本雄二扣了0.5分,评语是'匠气过重'。"
豆苗趴在数据终端前,下巴抵着键盘,头顶的厨师帽歪到一边:"银塔肯定准备了更夸张的分子料理,嵯峨野那边连'寂怀石'都搬出来了,我们总不能把满汉全席塞进五道菜里吧?"
砂时计暴躁地踢了一脚料理台,虚拟的金属发出沉闷的嗡鸣:"要我说就直接上火锅!九宫格红油锅底,烫和牛配茅台,辣哭那帮评委!"
"然后被判定为'味觉暴力'直接出局,"猫头鹰冷静地调出比赛规则手册,"第17条明确规定,过度刺激味蕾的菜品将扣分。"
陆子浮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串分析数据:"根据评委过往评分曲线,杜卡斯偏好技术流,盖伊钟爱传统与创新的平衡,而山本雄二..."他顿了顿,"他打满分的菜品都有一个共同点——能让食客想起童年。"
厨房陷入沉默。窗外的雨声渐渐密集,雨滴打在辰星OL主城的琉璃瓦上,发出类似风铃的清脆声响。周卓坐在角落的藤椅里,烟斗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像一只半睡半醒的眼睛。老爷子今天反常地安静,只是看着这群年轻人焦头烂额地翻菜谱、查资料、争论不休。
杨龙突然想起11个月前的那个雨夜,他第一次走进周记川菜馆的后厨。那时老爷子也是这样坐在灶台边,看着学徒们手忙脚乱地抢救一锅烧焦的回锅肉。当所有人都准备放弃时,周卓只是轻轻说了句:"火候不够,就加一勺郫县豆瓣;刀工不行,就多切三年萝卜。"
"师父..."杨龙忍不住开口。
周卓的烟斗在陶缸边磕了磕,烟灰落进虚拟的火塘,激起一串数据火星。老人眯起眼睛,皱纹里藏着七十年的灶台烟火:"《吕氏春秋·本味篇》有云..."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所有人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凡味之本,水最为始。五味三材,九沸九变,火之为纪..."
豆豆的手指突然停在半空,菜谱投影映在她瞳孔里,化作跳动的光点。砂时计暴躁的表情凝固了,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陆子浮的眼镜滑到鼻尖都忘了推。
"...故久而不弊,熟而不烂,甘而不哝,酸而不酷..."周卓的声音越来越慢,每个字都像经过岁月打磨的卵石,沉甸甸地落入水中,"...肥而不腻。"
最后一缕烟从烟斗里飘出,在空中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圆。老爷子站起身,旧布鞋踩过虚拟厨房的地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在门口停下,回头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年轻人们:"中国的厨子,讲究的不是一道菜的输赢。"
周卓的话音落下,茶室里陷入短暂的寂静。窗外雨丝斜斜地划过纸窗,在榻榻米上投下细密的水痕。老爷子烟斗里的火光明明灭灭,青白色的烟雾盘旋上升,在空气中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像是某种未成形的灵感。
杨龙盯着那缕飘散的烟,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去哈尔滨的老厨坊,那位满脸皱纹的老师傅也是这样,一边熬着高汤一边念叨"鼎中之变"。那时候他只觉得这些话玄之又玄,可现在——
"一席宴的平衡……"豆豆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我们之前太执着于单道菜的极致了。"
砂时计正往嘴里塞一块桂花糕,闻言差点噎住:"等等,你们该不会想搞满汉全席吧?三天时间连雕花都练不完!"
"不是形式,"陆子浮突然抬头,眼镜片反射着数据流的光,"是节奏。"他调出之前比赛的录像,五道菜的评分被拉成波形图,"看,我们的麻辣蓝龙虾得分最高,但紧接着的开水白菜反而比练习时低了0.3分——评委的味蕾被刺激过头了。"
猫头鹰默默递过一张分析表:"银塔的菜序是渐进式,从淡到浓;嵯峨野则讲究‘间合’,每道菜之间用清口物重置味觉。"
豆苗猛地合上笔记本:"所以我们要设计的不是五道独立的菜,而是一次完整的味觉旅程!"她的笔尖在纸上快速滑动,画出一条起伏的曲线,"开场用清爽的唤醒味蕾,中段逐渐加强冲击力,在巅峰时——"
"用一道返璞归真的收尾。"杨龙接上她的话,眼前浮现出周卓扫汤时手臂摆动的弧度。老爷子从不追求炫技,但那锅看似平淡的清汤里,藏着三十年功力的千钧之力。
周卓的烟斗在茶盏边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叮"声:"《吕氏春秋》里说伊尹烹汤,三材五味调而不争。你们这些娃娃总想着‘赢’,却忘了吃饭的本分是让人吃得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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