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梧阁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玄色战马的银铃在廊下叮当作响。
乐坊众人挤在窗边张望,连张嬷嬷都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禁军统领的马车停在青石板上,车辕上的兽首衔环在日头下泛着冷光,竟比萧太后寿宴时的仪仗还要气派三分。
"张嬷嬷,外间传话。"小丫鬟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攥着半卷烫金请帖,"是...是太液池的春宴!
工部递了帖子,要选咱们乐坊最顶尖的乐伎去弹迎宾曲!"
满室哗然。
太液池春宴是长安开春头一桩雅事,皇子公主、王侯贵女都会去,能在那儿露脸的乐伎,往后在教坊司都能挂个"供奉"的头衔。
红菱最先反应过来,啪地甩开帕子,珠钗在鬓边乱颤:"这等好事自然该我去!
上月西市花魁赛,我弹《阳春白雪》得了头筹,嬷嬷您是知道的。"
张嬷嬷捏着请帖的手顿了顿。
她原想把机会留给红菱——这丫头是萧太后身边掌事宫女的远房侄女,平时没少往她屋里塞蜜饯匣子。
可前日月夕宴上,沈清欢那曲《惊鸿》实在惊艳,连萧太后都多看了两眼。
"清欢前日也得了萧太后的赏。"张嬷嬷话未说完,红菱已冷笑出声:"她算什么?
不过是个被嫡母卖进乐坊的庶女,琵琶弦都按不利索。
上月我教她调弦,她倒好,把我新得的冰蚕丝弦扯断了三根!"
沈清欢垂眸抚着琵琶上的螺钿纹路。
那冰蚕丝弦是红菱故意在她练琴时"借"来显摆的,弦断那日,红菱把碎弦甩在她脸上,说"贱蹄子配不上好东西"。
此刻她眼尾的小痣随着呼吸轻颤,声音却温温柔柔:"红菱师姐说的是,那日是我手生。
不过...前日在萧太后跟前,嬷嬷也说我弹得尚可。"
张嬷嬷被说动了。
她拍了拍桌子:"要公平些。
明日辰时,你们在栖梧阁再比一场。
谁弹得好,谁去太液池。"
红菱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原以为张嬷嬷会直接把请帖塞给她,没想到要比试。
可她不怕——沈清欢那把破琵琶还是前朝旧物,弦声暗哑得很,哪比得过她新得的翡翠琵琶?
第二日天刚亮,栖梧阁里便挤满了乐女。
红菱穿着月白撒花褙子,怀里抱着翡翠琵琶,弦上坠着的珍珠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
她扫了沈清欢一眼,见对方只穿了件青布衫子,抱的还是那把旧琵琶,嘴角便翘了起来。
"我先弹《霓裳羽衣曲》。"红菱坐定,玉指轻挑,弦声如清泉淌过。
前半段倒还流畅,可到了"羽衣翻"的变调处,许是太急着炫技,竟错了两个音。
乐坊众人面面相觑——这曲子弹得中规中矩,比上月花魁赛时还差了几分。
"清欢,该你了。"张嬷嬷的声音带了丝失望。
沈清欢抱琴起身。
她指尖触到琵琶共鸣箱时,耳中忽然响起细碎的嗡鸣——这是"天音琵琶"发动的前兆。
她垂眸掩住眼底的暗芒,前世她吃尽了没准备的亏,这回,她要让红菱的算计都撞在铁板上。
弦声响起的刹那,栖梧阁静得能听见落针。
不同于红菱的清脆,这琵琶声先是像春蚕食叶,沙沙地挠着人心,接着陡然拔高,如鹤鸣九皋,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落。
沈清欢的眼尾微微上挑,她能清晰感知到台下众人的情绪:张嬷嬷的疑虑在消散,乐女们的惊叹在翻涌,最前排的红菱...此刻正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把绣的并蒂莲戳破。
她勾动缠弦,曲风骤转。
原曲《广陵散》的悲壮被她揉进了《折杨柳》的婉转,每一个泛音都恰好挠在人心尖上。
当最后一个长音收尾时,连檐下的麻雀都静了,过了好半响,才爆发出喝彩声。
"好!"张嬷嬷拍着桌子站起来,"比红菱那曲强多了!"
红菱的脸涨得通红。
她盯着沈清欢怀里的旧琵琶,突然想起昨日夜里,她悄悄去了沈清欢的偏房,往琵琶弦里塞了段铜丝——原想让弦声发闷,谁料这破琵琶竟弹出了这般清响!
"这曲子...这曲子分明是偷学我的!"红菱尖叫着冲上台,"你前日听我练《广陵散》,所以...所以..."
她话未说完,裙角突然被什么勾住。
沈清欢垂眸看了眼自己脚边——方才弹奏时,她故意把琵琶穗子甩在台沿,红菱冲过来时,恰好踩住了那缕流苏。
"砰!"
红菱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翡翠琵琶砸在地上,弦断了三根。
乐坊众人哄笑起来,有小丫鬟没忍住,指着她翘起的绣鞋喊:"看!
红菱师姐的袜底绣了只胖兔子!"
张嬷嬷的脸黑得能滴墨。
她挥挥手让两个粗使婆子把红菱架下去,转头对沈清欢露出笑:"清欢,太液池的帖子就交给你了。"
沈清欢福身谢过,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衣袖。
她能感觉到,红菱被架出去时,那道怨毒的目光像根细针,正扎在她后颈——萧太后身边的掌事宫女,可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栖梧阁外的玉兰开了,落英飘进窗棂,落在沈清欢的琵琶上。
她望着红菱跑走的方向,眼尾的小痣在花影里忽明忽暗。
这才只是开始,往后的路...怕是要更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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