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忽闻柴门吱呀一声响。煜明抬头,见雪地里站着个青衫人,肩上落满雪花,怀里抱着个油纸包。待那人走近,才看清是子谦,眉眼被风雪吹得通红,嘴角却扬着笑,像携了整个春天的暖意。
"怎的不提前送信?"煜明忙迎出去,替他拂去肩上的雪。子谦把油纸包往桌上一放,露出里面的糖炒栗子和桂花糖糕:"想给你个惊喜。再说,这般风雪夜,正适合围炉读诗。"
火炉上的茶釜开始咕嘟作响,煜明取来两个粗陶碗,斟上刚煮好的老茶。子谦从怀里掏出一卷诗稿,上面还带着体温:"路上得了几首秋诗,明兄且看。"煜明展开诗稿,见《秋晨念旧》旁用朱笔批了"情真意切,深得风人深致"八字,落款是"子谦顿首"。
"这'且把秋思融入墨'一句,"子谦指着诗中某句,"让我想起你替山民写家书时,总爱把他们的乡思都揉进字里。那日在客栈,我见你替一位老妇人给远方的儿子写信,写着写着自己先落了泪,却道是'墨里有烟,迷了眼'。"
煜明望着跳动的炉火,想起那些在油灯下替山民修书的夜晚。有人要诉田间收成,有人想道妻儿近况,更多的是说"他乡月好,不及故乡檐角一星"。子谦说得对,那些浸透了烟火气的字句,才是最动人的诗。
"记得我们第一次论诗吗?"子谦忽然问,往炉里添了块炭,"你说'诗须如春日之雨,润物无声',我接'亦须似夏夜之星,照亮归途'。如今想来,这一年多来,我们竟真的在替人'润物''照路'了。"
煜明望向窗外,雪越下越大,远处的云麓山已化作一片朦胧的白。他忽然想起春日在半山亭联句,夏夜在水榭听荷,秋日在山顶寄远,原来友情的脉络,早被诗词织成了一匹锦缎,上面绣着风花雪月,也绣着人间烟火。
"来,该你出题了。"子谦把狼毫笔递过来,"就以眼前雪景为题,共作一首《雪夜联句》如何?"煜明接过笔,见宣纸上已落了几点墨痕,像雪地里的鸿爪。他思索片刻,写下"柴门闻雪叩"五字,子谦看了,提笔续道"炉火照心明"。
联句完成时,已是三更天。煜明把诗稿贴在窗上,见雪光映着墨字,竟比平日多了几分清逸。子谦忽然指着窗外:"明兄看,雪停了。"只见月光破云而出,落在梅枝上,那枝去年从雪里捡来的梅,竟已缀了几点花苞,像谁在素绢上点了朱砂。
两人相视而笑,谁也没说话。炉中的炭渐渐燃尽,却有暖意漫上心头。原来真正的友情,无需太多言语,不过是春日里共赏一朵花开,夏夜里同数一颗星子,秋日间互寄一片落叶,冬雪时合写一首诗行。待得明年春归,这些被诗词浸润的时光,都会在记忆里发新芽,长成遮风挡雨的树。
煜明往子谦碗里添了块桂花糖糕,见他咬下时,糖霜沾在嘴角,像落了一点雪。窗外,梅枝在月光下轻轻摇曳,似在预告某个即将到来的,充满诗韵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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