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阎的意识被某种力量扯成了丝线。
最初是耳膜嗡鸣,像有无数根银针在刺穿识海,接着眼前的黑暗裂开缝隙,碎片般的光影蜂拥而入——是他在阴司巡夜时踩过的青石板,是白棺尸变那晚染血的孝布,是陆九娘锁魂链上跳动的幽蓝火焰。
每一幅画面都在扭曲,孝子的哭丧脸被拉长成尖嘴鬼的轮廓,桃木钉的清香变成腐尸的腥气,连陆九娘递来的热姜茶,都在半空中凝结成带刺的冰锥。
"你不是宿主。"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带着电流杂音,像有人把他的声线拆解后重新拼接。
林阎踉跄着转身,看见另一个自己站在记忆碎片里。
镜面林阎的瞳孔是浑浊的灰,嘴角咧到耳根,身上穿着他从未穿过的玄色法袍,胸口绣着的变量符号正在渗出墨汁般的黑液。
"你是工具。"镜面林阎抬手,指尖戳进旁边那幅"被家族抛弃"的记忆。
林阎看见十五岁的自己跪在祠堂外,雪落了满头,族老甩下"纯阴之体不祥"的断语时,记忆里的少年突然转头,眼眶里爬出无数条黑线,"是你求着要活下来的?
是你跪断膝盖求他们别赶你走的?"
林阎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摸向心口,那里还残留着融合变量核心时的温热,可此刻识海里像塞了团烧红的铁。
另一幅记忆撞过来——幽光城的雨夜,慕白递来的疗伤丹在他掌心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蛊虫。"你以为他真当你是兄弟?"镜面林阎的笑声像指甲刮黑板,"你不过是他测试蛊毒的小白鼠,连死的时候都要被利用。"
"够了!"林阎吼出声,声音在回廊里撞出无数回声。
他看见自己在巡夜时误杀的那个红衣女鬼,她的脖颈还勒着他的锁魂链,脸上的妆容被眼泪冲花,"你说我痛苦?"他踉跄着走向那团记忆,"可我在停尸房守了她七天七夜,用功德光替她洗去怨气;我在族祠跪了三天,不是求他们留下我,是求他们别屠了后山那片灵狐;我信慕白,是因为他救过被山鬼缠住的小乞丐——这些,都是我自愿承受的!"
镜面林阎的笑容僵住了。
林阎的呼吸越来越重。
他突然意识到,这些扭曲的记忆里藏着某种规律——所有画面都在放大他的脆弱,却刻意模糊了他的选择。
就像此刻,误杀女鬼的记忆里,原本该有的超度经文被消音了,只剩女鬼的尖叫;被家族抛弃的记忆里,族老摔碎的"驱邪铃"本该滚到他脚边,此刻却变成了刺向他的刀刃。
"心理校验。"林阎突然笑了,汗水顺着下巴滴在虚空中,"变量系统在测试宿主的意志强度。
你想让我崩溃,好彻底掌控我的意识?"
镜面林阎的瞳孔收缩成细线。
林阎转身,朝着记忆回廊最深处走去。
那里有团混沌的阴影,每次他想靠近都会被弹开——那是他最不愿触碰的"血祭之夜"。
十四岁那年,他被当作祭品推进祭坛,看着族里的长老念动咒语,鲜血顺着刻满符文的石缝流进地脉。
他记得自己咬碎了舌尖,用血腥味保持清醒;记得月光照在祭刀上的冷光;记得最后一刻,那把本该刺穿他心脏的刀,突然转向了主持祭祀的大长老。
"来啊。"林阎伸手,指尖触到阴影的瞬间,识海里响起清脆的碎裂声。
阴影像被戳破的肥皂泡,散成无数光点,露出下面藏着的真相——原来当年那把刀不是转向,是他自己在濒死状态下,无意识地调动了体内蛰伏的变量之力。
变量印记从后颈窜到额头,银光大盛。
镜面林阎发出刺耳的尖叫,身体开始崩解:"你不能......不能......"
"我能。"林阎望着自己逐渐凝实的手掌,"因为这些记忆,好的坏的,都是我活过的证明。"
现实中的雪突然下得更急了。
陆九娘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盯着林阎逐渐透明的手腕,锁魂链上的红光正在减弱,像快燃尽的烛火。"书生!"她转头喊王书生,后者正疯狂翻着《因果律要览》,书页边缘已经卷起毛边,"他的身体在量子化!
再这样下去会被变量核心完全同化!"
王书生的手指停在某一页。他抬头时,额角全是冷汗:"看天空。"
陆九娘猛地抬头。
原本铅灰色的天空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无数金色符文从中垂落,像神明撒下的锁链。
符文所过之处,雪粒子悬在半空静止,她脚边的小水洼里,倒映出的不再是自己的脸,而是黑山的轮廓——那个在因果记忆里数花瓣的姑娘,此刻眼尾爬满黑雾,嘴角勾着冰冷的笑。
"她在重构现实规则。"王书生的声音发颤,"用因果律当针线,把所有时间线缝成她想要的样子......林阎要是被同化,就真成她的提线木偶了。"
陆九娘突然拽紧锁魂链。
她蹲下来,用冻得发红的手捧住林阎的脸:"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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