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王镜总觉得荀彧有些不对劲。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从除夕夜过后就一直如此。以往那个总是主动前来汇报工作、时常与她讨论政务的荀彧,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
新年期间,王镜以为荀彧只是回颍川探亲去了,可如今回到翊京已有半月,荀彧依然整日埋头在尚书台处理公文,从不主动求见。就连需要呈递的文书,也总是派下属送来,再不像从前那样亲自送到她手上。
她想起除夕那夜。当时她又困又乏,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荀彧将她安置在了榻上,之后的事情就记不清了。难道那晚发生了什么,让荀彧如此避她如“蛇蝎”?
王镜唤来侍从,“来了,尚书台看看荀令君在不在,若在,就说我有要事相商。”
侍从很快回来禀报:“回主君,荀大人今日告假,说是身体不适,回府休息了。”
王镜眉头皱得更紧。荀彧向来勤勉,极少告假,这更印证了她的猜测。她当即决定亲自去荀彧府上一探究竟。
……
王镜穿过内院,拦下想要提前通报的仆役,径直走向内室。
还未进门,她便听到一阵琴声从幽室传来。
那琴音时而急促如雨打芭蕉,时而缓滞如凝冰化水。曲中意,说不清,道不明,丝丝缕缕,缠绕人心。
她轻轻推开虚掩的门,只见——
暮色渐沉,幽室内的烛火将熄未熄,在青砖地上投下细长的影。
荀彧独坐琴案前,一袭素白深衣如雪覆青松,衣袂垂落处堆叠出流水般的褶皱。
长发以银簪半束,发丝随低头的动作微微晃动,在鼻梁上投下极淡的阴影。
他的手指悬在七弦之上,骨节分明如竹节,指尖却透着一层薄红,指尖在琴弦间游移,带出颤动的韵。
荀彧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蓦然抬眸,看见王镜站在门口,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窗外朦胧的天光描摹着他的轮廓,绷紧的下颌,咬出齿痕的唇,以及垂落肩头的一缕散发,被风轻轻吹动,如挣扎的蝶。
“铿——”
羽弦忽断。
琴声戛然而止。
荀彧绷断了一根琴弦,雪白的指尖瞬间被勒出一道血痕。
他猛地按住震颤的余音,喉结滚动,闭了闭眼。
他仓促地把手背到身后,向王镜行礼。
“主公今日怎么来了?”
王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快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拉过他藏在身后的手。那修长的手指上,一道细小的伤口正渗出血珠。她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按在伤口上。
她半开玩笑地说道:“文若怎么这般不小心。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怎么文若见了我一眼就神思不属,还崩断了琴弦伤了自己?”
荀彧垂下眼帘,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心中苦涩,暗道眼前人虽非洪水猛兽,却比它们都还要可怕。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他,如今一见到王镜就会忍不住心尖震颤,悸动难言。王镜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能轻易撩拨起他极力压抑的心绪。
正因为此,这些时日他才一直躲着王镜,用繁重的公文麻木自己,用抚琴来慰藉自己。可如今看到王镜的第一眼,他辛苦筑起的心墙就轰然倒塌。
他忘不了那一晚发生的事情——那个吻,那些肌肤相亲的瞬间。每当想起这些,荀彧就坐立不安,心中一阵酥麻。
王镜不知道荀彧心中这些弯弯绕绕,为荀彧简单包扎好了手指。
荀彧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陷入怔愣。他的身体出现罕见的僵硬,指尖微微颤抖,暴露了内心的波动,但面部表情仍保持着克制。
他后退了几步,整理好衣冠,试图与王镜保持距离。
见此情景,王镜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道:“文若,为什么这段日子一直躲着我?细细想来,自从除夕夜过后便是这样了,那夜究竟发生了何事?莫不是我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惹得文若不快?若是如此,我向你道歉便是。”
“没有,不,不是。”荀彧连忙否认,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他低垂着头,不敢与王镜对视,试图找别的借口搪塞过去。
王镜却不肯就此放过。她上前一步,郑重道:“那我以主公之名下令,文若不可欺瞒于我。
荀彧长叹一声,知道今日是躲不过去了。
他抬起头,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终于吐露实情:“那夜……主公拉着我,一直叫我奉孝的名字……”
王镜愣住了。她努力回想那晚的情景,却只有零星的片段——温暖的怀抱,交缠的发丝,还有……一个吻。
荀彧继续道:“主公那夜...吻了我。”
“只是吻了吗?”王镜下意识问道。
荀彧的脸更红了,声音几乎微不可闻:“只是……吻。”
王镜摇头轻笑,轻轻握住荀彧的手。荀彧象征性地轻挣了一下,没挣脱开,便任由王镜握着。他的掌心微凉,却在这春日里沁出细密的汗珠。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