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顾方远手中还未成型的领结,眉头拧成了疙瘩。
“阿远啊,不是妈要泼你冷水...”她欲言又止地摩挲着那两片靛蓝色的化纤布,“就这么两片布头,要卖一块钱?怕是连村口的王婶都要笑话咱想钱想疯喽!”
顾方远闻言不慌不忙,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分开布片,阳光透过窗户在布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嘴角噙着笃定的笑意。
“妈,您说这布不值钱,那我倒要问问——”他故意拖长声调,目光扫过围坐在缝纫机旁的家人,“您上哪儿能淘换来这样般配的两块布?”
“从旧衣裳上铰下来不就得了?”顾方秀正埋头给六姐梳辫子,闻言抬起头,发绳还咬在嘴里,说话含糊不清的。
“七姐,你这主意可不成。”顾方远摇头失笑,突然起身走到五斗柜前,抄起一面缺角的镜子举到胸前。
“您瞧,领结往这儿一别,那就是人的第二张脸面。”他指尖轻点镜面,“要是用掉色的旧布,皱巴巴像块抹布似的,还不如不戴呢!”
正在纳鞋底的六姐顾方兰突然“噗嗤”笑出声:“要我说啊,直接去百货大楼扯块新布...”
“好!那就按六姐说的,”顾方远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个小本子,铅笔头在舌尖蘸了蘸。
“咱就按化纤布算,不算布票钱,现在供销社一尺布一块钱——”他边说边比划,“这么一裁,统共能出六条布。一个领结得用两条,成本就是三毛三。”
他在小本子上画出样式,拿起来给众人观看,“关键我手上这个领结还没做完呢,还得用一小块布头把打结的地方固定住,然后再用缝纫机缝上...”
顿了顿接着说道,“普通人有缝纫机吗?机器踩线的工钱呢?七七八八加起来成本有多少?所以普通人根本没法模仿。”
“那...去供销社称点碎布头呢?”顾方兰不死心地追问,手里的针在头发上蹭了蹭。
顾方远眼睛一亮,朝对方竖起一根大拇指。
“三姐问到点子上了!”他忽然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你们知道供销社的碎布是从哪来的吗?”
“纺织厂!”顾方兰在纺织厂当过临时工,所以知道一些。
“是啊,咱这县城好像就一家纺织厂吧?”接着嘴角噙笑,朝众人眨了眨眼,“你们难道忘了,我们的碎布头是从哪来的吗?”
顾方兰瞬间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原来如此,难怪你要一下子包下纺织厂的所有库存呢。”顿了顿,又有些担忧,“可要是有人去其他县城买碎布头咋办呢?”
顾方远双手抱胸,坦然道,“既然此人能从外地买到碎布头,那为啥不留在没有竞争的市场卖,还跑回来跟我抢生意呢?
就算有人从外地倒腾来布头,”顾方远抬手指向市区方向,“这城里几百万人,就算十个人里有一个买...也能卖掉几十万呢。
况且纺织品还分颜色、样式、款式,一年下来,每人买四五个不过分吧?那就是几百万的销量。”
接着话锋一转,“再说了,现在有几个敢明目张胆做买卖的?”
顾母听了,重重点头,对此颇有感触。
别说让她去卖东西了,每次看着儿子出去摆摊,她都提心吊胆,生怕儿子一去不回。
做生意这事儿,真不是一般人敢去尝试的。
“那定价五毛不成吗?”顾方兰疑惑问道。
顾方远说的有点累,往后退了两步,坐在长凳上点起一根香烟:“你们知道吗?省城百货公司售卖的领结和头花,最便宜也要一块钱,贵的甚至要好几块钱!
即便如此,依旧供不应求,柜台基本处于缺货状态。”
主要这年头无论布料,还是缝纫机,都属于稀缺商品,正常做衣服都不够,更别说头花。
供销社和百货大楼卖的头花,大多都是纺织厂空闲的时候,用纱巾边角料制作而成。
“天爷哟!就这....还要好几块钱?”顾母倒吸一口凉气,布满老茧的手想摸又不敢碰。
“关键在这儿——”顾方远变魔术似的又叠出一个蝴蝶形状的大头话,“七姐,你在省城见过这样的头花吗?”
顾方秀看的愣神,忽然“啊”了一声:“没...没见过...去年国庆汇演,文工团领唱戴的还没这个精巧呢!都是一大团纱巾戴在头上,而且还容易散,没你这个精致...”
“所以啊,”顾方远把大头花往七姐发髻上一别,“五毛的土疙瘩和一块钱的精品,您选哪个?”
“当然要...”顾方秀突然顿住,望着镜子里熠熠生辉的发饰,脸颊渐渐飞红,“咱家的!”
六姐顾方兰扒着她膝盖直蹦跶:“小姑娘真好看!”
两人顿时笑闹成一团。
满屋哄笑中,顾方远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
“这就是设计的价值!而且我卖1块,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等市场上出现跟我们相似的竞争产品,我就把价格降到5毛,再设计一个新的款式卖1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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