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的老马夫正在喂马,见他独行,随口问道:"那位白衣服的相公呢?"
"访、访道去了。"高适答道。
老马夫眯起昏花的眼睛:"小相公去哪儿?"
高适望向长安方向初升的朝阳,忽然发现自己不再结巴:
"去成为大鹏。"
......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天宝十四载冬,渔阳鼙鼓终于动地而来。
高适站在潼关城头,铁甲凝霜。
他望着远处燃烧的烽火,恍惚间看见二十年前茶肆里盲眼老翁弹唱的画面。
"将军!叛军已破洛阳!"副将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高适握紧枪杆,指节发白。枪尖上刻着"鹏"字,是当年李白用佩剑帮他刻的。
他忽然想起那个雾霭朦胧的清晨,李白说:"你本就是鹏。"
"传令三军。"他的声音不再结巴,"死守潼关。"
长安沦陷那日,大明宫的舞象发了狂。
这头曾为杨贵妃献舞的瑞兽,此刻浑身着火,长鼻卷着燃烧的旌旗在朱雀大街上奔逃。
残破的城楼上,不知哪个教坊女子还在跳《霓裳》——水袖甩过焦黑的梁柱,宛如枯枝上最后的梨花。
高适率残部进城时,正看见这幕。
他忽然想起开元二十三年,与李白在黄鹤楼读崔颢诗的情景。
那时李白醉醺醺地拍栏长吟:"'昔人已乘黄鹤去'?谬矣!分明是黄鹤乘人而去!"
如今黄鹤楼已成焦土,而他们这些"昔人",倒真成了诗里飘散的云烟。
"报!永王叛军中抓获要犯!"
当高适看见囚车里白发散乱的李白时,枪尖"当啷"砸在青石板上。
曾经谪仙般的人物,如今满脸血污,右眼肿得睁不开——但那只完好的左眼,依然清澈如初见时的模样。
"李、李..."高适的结巴突然复发。
李白却笑了:"高三十五...你果然...成了大鹏..."他剧烈咳嗽起来,血沫溅在囚栏上,"可惜我...终究是...鱼..."
暗夜军帐中,高适展开永王檄文。那字迹他认得——是李白的手笔,但绝非本意。
文中"轻舟已过万重山"一句被朱笔圈出,旁边批注:"反诗"。
"将军,此乃灭族大罪..."参军低声道。
高适摩挲着腰间的鱼纹玉佩。
二十年来,这玉在战场上救过他三次:睢阳之战箭头偏转三寸,灵宝突围时叛军突然失明,最近一次是三天前,玉面莫名发热示警伏兵。
"备马。"他突然说,"我要见郭子仪。"
雪花落在李白眉间时,他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直到听见有人吟:"'大鹏飞兮振八裔'...下句是什么?"
"中天摧兮...力不济。"李白下意识接完,才发觉镣铐已除。帐外站着披甲的高适,肩头积雪三寸。
"你..."李白瞳孔骤缩,"私放钦犯..."
高适扔来酒囊:"是鹏鸟...救了鱼。"
他们像初遇那夜般对饮。
李白得知高适用全部军功换他性命时,酒液突然从指缝漏下——那只曾写"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手,如今抖得握不住酒囊。
"值得吗?"李白声音嘶哑,"为了个...废人..."
高适指向帐外焦土:"为了长安。"
至德二载,唐军收复长安。
凯旋那日,高适独自站在废弃的土地庙前——四十年前他们初遇的地方。残垣上刻着首新诗: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但留鹏鸟意,不负少年心"
署名处画着条生翅的鱼。
李白死在流放夜郎的路上。
据说他临终前大笑三声,将毕生诗稿抛入江中,唯留一张素笺,上书:"轻舟已过万重山"。
当意识沉入黑暗的刹那,他听见机械音:"DNA样本确认,XH-1032号实验体苏醒程序启动。"
再睁眼时,刺目的白光里浮现透明舱盖。
无数金属手臂正从他体内抽出针管,舱外站着穿白袍的怪人,胸前铭牌闪烁:"西安研究所-首席研究员-弈秋"。
"欢迎来到天宝一千二百八十一年,李太白先生。"
【天宝一千二百八十一年"即从天宝元年(742年)起算的1281年后,约公元2023年(742+1281=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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