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轩的靴底碾过鬼界轮回殿外的青石板时，后颈的寒毛还在倒竖。
他左手攥着信笺，右手虚按在腰间玄铁匣上——那里躺着被激活的残卷，金纹在匣缝里若隐若现，像活物在皮肤下跳动。
"叩——"
青铜门环撞响的刹那，殿内传来锁链拖地的轻响。
吕瑶的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手肘，他侧头，见她发间的锦囊微微晃动，清月铃熄灭后的重量让她耳尖压出一道浅红。
"进来。"
沙哑的声音裹着腐叶味飘出来。
田轩推开门，霉湿的气息立刻漫过鼻尖。
轮回殿的穹顶垂着九盏魂灯，幽蓝火焰里浮着半透明的魂魄，正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
鬼王阎罗坐在鎏金鬼王宝座上，蟒纹黑袍垂落地面，露出半截白骨脚踝——那是他千年前与冥河恶蛟死战时留下的伤。
"神王殿的信。"田轩将信笺递上。
阎罗的指尖突然伸出黑鳞，"唰"地划开信封口。
田轩注意到他瞳孔缩成竖线——那是鬼修动了真怒的征兆。
"幽主的鳞甲？"阎罗捏着信笺的手青筋暴起，骨珠串在腕间碰撞出脆响，"三百年前我派去探通道的鬼将，最后传回的影像里，也有这种鳞甲。"他突然抬头，猩红的眼尾挑起，"你们说要联合三界，可上回神界屠我鬼修十万，人界封我轮回道百年，现在倒想起联手了？"
吕瑶向前半步，锦囊在她掌心攥出褶皱："鬼王大人，幽主若破界，鬼界的轮回井会被搅成血池。
您养的那些阴兵，连残魂都留不下。"她的声音像浸了冰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阎罗的指节叩了叩案几。
田轩看见他眼底翻涌的黑雾——那是鬼修在权衡利弊时的征兆。
忽然，阎罗笑了，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利齿："好，我应了。"他指尖弹出一滴黑血，在信笺上烙下鬼界印记，"但明日卯时，我要派十名鬼差跟你们去人界。"
田轩接过信笺时，黑血还在发烫。
他注意到阎罗在说"应了"时，左眼皮跳了跳——这是鬼修说谎的微兆。
但此刻不是拆穿的时候，他压下疑虑，对吕瑶使了个眼色。
两人退出轮回殿时，鬼界的阴风卷着碎纸钱扑来。
吕瑶摸出驱邪丹塞进田轩掌心："他没说实话。"
"我知道。"田轩将丹药含进嘴里，苦辣味在舌尖炸开，"但至少他松了口。
先去人界。"
天启城的朝阳比鬼界亮得刺眼。
田轩掀开马车帘，看见城墙上"天启"二字在金漆下泛着暖光——这是李渊登基时，天机子用星轨测算出的吉字。
皇宫偏殿里，李渊正对着舆图皱眉。
他龙袍上的金丝绣着山河纹，腰间玉牌刻着"定鼎"二字，是当年他亲征北狄时的佩剑熔铸而成。
听见通报声，他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像蛛网："田先生，吕姑娘，快说。"
田轩将信笺和幽主鳞甲放在案上。
李渊的手指刚碰到鳞甲，便像被烫到似的缩回——那鳞片上的腥气，连凡人都能闻出几分诡异。
"幽主......"李渊喃喃重复，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盏跳了两跳，"三日前，北疆有百姓报说看见黑雾裹着巨爪，我还当是山匪造谣。
原来......"他转身抓起舆图，"田先生说三界联合，需要什么？
粮草？
修士？
我这就下旨，调天机子带钦天监所有星官配合你们！"
吕瑶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简，笔走龙蛇地记录："需要各城传送阵的使用记录，近十年异像的详细档案，还有......"
"都给。"李渊打断她，"只要能破这危机，天启城的宝库任你们翻。"他的目光扫过田轩腰间的玄铁匣，"当年我爹临终前说，玄铁匣里的残卷是上古神物。
现在看来，是该让它见见天日了。"
田轩喉咙发紧。
他想起在神王殿时，李渊还是个在御书房批折子的青年帝王，如今眼角已有细纹。"谢陛下。"他郑重行礼，玄铁匣撞在大腿上，发出闷响。
返回神王殿时，暮色正漫过殿顶。
吕瑶抱着一摞古籍，发间锦囊随着脚步轻晃。
田轩展开从两界带回的文书，金纹残卷突然自行展开，在案上投下淡金色的光。
"看这里。"吕瑶指着古籍某页，"《幽冥志》说，幽主的能量波动与'三界交汇点'有关。"她的指尖划过残卷上的青龙纹路，"而残卷的金纹，和天机子说的星轨图......"
田轩的手指突然顿住。
他将鬼界的传送阵记录与神界星图重叠，发现所有异常波动的交叉点，都指向人界西北的"断龙山"——那里是当年神魔大战的主战场，山体至今还嵌着半截神枪。
"断龙山。"他低声重复，残卷的金纹突然暴涨，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道光痕，"吕瑶，你记不记得玄武说过，探究通道的人都消失了？
或许他们去了断龙山。"
吕瑶的清月铃在锦囊里轻轻一颤——虽然熄灭了，却仍保留着一丝余温。
她抬头时，眼底映着金纹的光："我查过，断龙山的地脉里藏着上古封印。
或许......"
"轰——"
窗外突然传来炸响。
田轩猛地转头，看见天际翻涌着紫黑色云团，云隙间漏下的光像淬了毒的针，刺得人眼眶生疼。
他的后颈再次泛起凉意，那是修行者对危险最本能的预警。
吕瑶攥紧锦囊站起："是幽主的气息。"
田轩将残卷收进玄铁匣，扣上时听见匣内传来龙吟。
他看向吕瑶，她发梢沾着金纹的光，像被镀了层战甲。"走。"他抓起案上的舆图，"去断龙山。"
两人刚走到殿门，田轩的袖中突然落下半枚鳞甲——那是在轮回殿时，阎罗"不经意"碰落的。
他弯腰捡起，发现鳞甲内侧刻着极小的鬼文："小心天机子"。
夜风卷着紫黑色云团掠过殿顶，将田轩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吕瑶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传送阵已经启动了！"
田轩将鳞甲塞进锦囊，追上她的脚步。
他知道，这一趟断龙山之行，将揭开所有谜团的序幕。
而此刻，天启城的方向，正有一双眼睛，在暗夜里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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