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内,几盏孤灯摇曳微光,映照得屋内昏黄迷离。
外头北风呼啸,吹得窗纱猎猎作响,仿佛也在哀鸣。
胡太医垂首跪伏在殿中,脊背微颤,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他刚为两位主子诊治完毕,手仍因紧张而微微发抖,额上冷汗未干,脸色苍白如纸。
“启禀皇上……”他声音低若蚊蚋,却又字字沉重。
“于嫔娘娘腹中之胎,终究……未能保住。”
一句话落下,如重锤击心,殿内再度寂静无声。
安裕闭了闭眼,脸色灰暗,长长吐出一口气,似是将胸中万钧重负压下。
他轻声问道:“男……还是女?”
胡太医声音更低,几不可闻:“……是个小公主。”
安裕睁眼,目光淡漠如霜,半晌未语,只轻轻“嗯”了一声。
那一声像是叹息,又像是无力的回应。
“邢答应那边呢?”
胡太医战战兢兢道:“小公主……尚在,不过……”
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角冷汗,语气更加小心。
“……出生过早,体弱气虚,瘦得几乎只剩骨皮。
臣等竭力稳住气息,但……若再受一点惊扰,只怕……只怕性命堪忧。”
安裕沉默,眉头微皱,半晌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知道了。”
太后轻轻点头,转头看向他,眼中有几分怜惜,语气却依旧沉静。
“皇帝,事已至此,既已安排彻查,就该让人尽力处置。”
“这样有哀家坐镇,你也该歇一歇,明日还有早朝。”
安裕顿了顿,抬眸与太后对视。终是轻轻颔首。
“儿臣这便告退,母后……多劳。”
太后道:“哀家留在这边,再守一守。你放心去罢。”
安裕拱手行礼,未再多言,转身缓步而出。
脚步落在玉砖上,声声沉稳,却也带着一丝无奈与沉重。
太后望着他背影消失在夜色中的方向,目光渐冷,轻声吩咐身边的芷兰。
“叫人盯紧了,于嫔和邢答应那边,醒了立即来报。”
“是。”
偏殿内,几案上灯火通明,药香弥漫,却无法掩去那股淡淡的血腥与哀痛。
躺在榻上的于嫔终于悠悠转醒,眼中迷茫转瞬清明。
她下意识地摸向腹部,却摸了个空。
“孩子呢?”她声音虚弱,却带着一丝慌乱,“我的孩子呢?”
听荷早已守在榻边,此刻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她扑上前紧紧握住于嫔的手,声音颤抖:“娘娘……”
“孩子在哪儿?”于嫔挣扎着坐起,声音陡然高了几分。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怎么平了?孩子呢?她在哪儿?!”
“娘娘……”听荷已泣不成声,强撑着开口。
“小公主……小主子她……她已经没气了……”
“不可能!”于嫔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尖锐的痛苦。
“不可能的!我昨天还感觉她在动,她那么乖……不会没了的……不可能的!”
她猛然挣扎要起身,却因虚弱而一头栽倒,被听荷急忙扶住。
“娘娘别这样,您身子还虚……小主子走得安详……没受苦……”
听荷哽咽道,“皇上和太后已经派人查了,一定会为小主子讨回公道的……”
“娘娘一定要保重身体,您还要亲眼看着那害您的人受罚啊!”
于嫔却仿佛听不到一般,整个人浑浑噩噩,眼神一瞬间失了焦。
她死死抓住听荷的袖子,低声重复着。
“她没死……她没死……我的孩子没死……”
听荷抱住她,两人就这样紧紧相拥,泪水浸湿了被褥,压抑的哭声在殿内回荡。
外头,风还在吹,夜还未央。大殿之内,灯火通明,却再无人心安。
偏殿西厢,灯火微明。
室内药香缭绕,静得几乎能听见炉火轻燃的“嗤嗤”声。
纱帐低垂,红木床榻上,邢答应脸色苍白,额上冷汗未干。
整个人如初霜薄冰,似是一点风吹就要散了形。
榻前的喜果小心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坐在一旁的杌子上,神色又是紧张又是欣喜。
手臂轻轻摇着,生怕惊扰了小公主。
床上人悠悠睁开眼,喉中先是一声微弱的哼声,随即才虚虚问了一句。
“是男是女?”
喜果眼前一亮,眼眶泛起一圈泪光,却含笑应道。
“回小主,是个女儿,小公主……保住了!”
“您听,小主子刚刚还哼了一声呢,特别有精神!”
她轻轻掀开襁褓的一角,露出一张瘦小的几乎不成比例的小脸。
皱巴巴的皮肤还泛着点紫红,但呼吸均匀。
小手小脚蜷缩着,偶尔微微一动,像小兽一般柔软而顽强。
“小主要不要看看?小主子可乖了,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哭一声呢……”
榻上邢答应动了动,咳嗽了一声,声音沙哑至极,摆摆手,面无表情地吐出三个字。
“赔钱货。”
喜果笑意凝滞,手上抱着婴孩的动作顿了一下,低下头,脸色僵硬,没敢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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