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爷子出殡这天,晨风越吹越大。
仙湖救回秋荷那天晚上,杨十三郎就定下了大部队开拔的日期——杏月十一,正好是朱家四兄弟办完头七。
几百人经过长途跋涉,人困马乏的,确实也需要多几日休整。
现在每天进入大华垒牛马市交易的十几匹天马,骡子,全被十三郎他们收购一空……再等几日就能完成采购任务了。
……
“起…”
朱府门前的白幡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时辰一到,十六名专业抬棺力士“嘿”一声,沉重无比的金丝楠木棺材离地而起。朱家四兄弟扶着四个角……
价值几百万两的名贵棺木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琥珀色光泽,表面细密的纹路像是无数双半阖的佛眼,竟似在晨光里一眨一眨地窥视天庭的边边角角。为了把朱老爷子破碎的头缝回身体,朱家请了大华垒首席入殓师,花了整整十万两雪花银。
"行喽——"
司仪沙哑的尾音惊飞栖在檐角铜铃上方的几只寒鸦……
铜锣开道……
唢呐呜咽……
十六名行业翘楚,大华垒顶尖的抬棺力士,个头高矮一致,步伐协调,摆臂优雅……吸引了一街的吃瓜逍遥客。
几乎是同时,他们担上的麻绳突然"咯吱"作响,一下勒进木棍三分……
几滴金红色液体顺着麻绳纹理渗出,沿着木棍一直流在雪白短袖汗衫上晕开,成歪歪扭扭的符咒,活像被无形之手蘸着朱砂胡乱涂抹。
十六名力士腰椎同时感受了下什么叫奇痛无比,棺木莫名变得沉重无比……但他们都忍住了,没有一人呼痛……历经抬棺几千年创建的团队荣誉感,让他们都自觉遵守职业道德,不到目的地绝不放“货”到地上……意气相通,挺腰发力,朱老爷子稳稳前行。
杨十三郎走在送葬队伍靠前的位置,忽觉龙鳞衣下的皮肤刺痛——龙鳞衣内衬北斗衣纹的天枢位,正泛出异常的潮红,仿佛皮下埋了块烧红的烙铁。
"朱老爷啊!你怎的就走了啊?"
潘大娘子突如其来的哭嚎震得垒边行道树簌簌落花……
按天庭出殡步骤,三通锣声过后,女眷开哭……但朱家只有四个儿子,没有女儿。朱老爷子又是鳏夫一枚,至亲女眷奇缺。
大华垒首富手法眼通天的狠角色定位,跟嘤嘤呀呀稀碎的零星哭声根本不匹配。
潘大娘子开哭时,指天挠地,声泪俱下,边哭边述说朱家老爷子的很多往事,仿佛她就是和老朱一起共同生活多年的遗孀……
潘大娘子手腕上二十三个银镯子叮叮当当碰撞,活像群掐架的麻雀在枝头扑棱……潘大娘子做蟠桃园扫地仙吏工作之余,为了贴补自用,时常客串镇垒之间的白事哭娘,充当领哭之职。
此刻见朱家老爷子暴毙,在仙生最后一个重要仪式上,哭声凌乱,忍不住一时技痒,通用哭词喷涌而出。
朱老爷子的女眷们,为了表达自己的悲痛甚与他人,也都纷纷开嗓,一时间五十人哭出二百人的感觉。
杨十三郎眼角余光瞥见,不知道是朱老爷子的哪一家亲戚?婆娘肥厚的手掌"不经意"擦过陪葬的金器担子,动作快得带出残影,缩回袖子时腕上已多了道金灿灿的压痕——十三郎内心苦笑一声,这天庭里真是什么人都有……
"官人..."
馨兰葱白似的手指悄悄拽住杨十三郎的袖口。她今日特意换了素白杭绸裙裾,发间只簪了朵将谢的茉莉,偏生那香气缠人得紧,绕着人鼻尖打转,倒比满街的纸灰更惹人注意。
杨十三郎顺着她目光看去,七把叉正猫着腰钻到抬着的供桌下,油汪汪的爪子已经摸上烧鸡屁股,油光在他指甲盖上凝成琥珀色的月牙。
此刻十六名抬棺力士,再不卸担,腰就废了……这棺材死沉死沉,完全超出了他们身体的承受能力。
"轰——"
十六力士一起撤回肩膀,棺材落地,震出大街条石缝里百年前的尘土。
“叭!”
一声脆响,大华垒又多了个名场面……
脆雷般的声响之下,朱老爷子的棺椁从里往外炸开……靠得最近的十六个力士顿时东倒西歪,最前头两个直接摔了个狗啃泥,门牙磕在青石板上迸出几点火星。
金丝楠木棺盖飞出十几丈开外,朱老爷子坐了起来,青灰色的下巴——那上面爬满金线,像千百条交尾的蜈蚣在皮下游走,又似有人用金丝绣了张挣钱的网。金线四散扑向外圈……
朗朗乾坤下……太恐怖了……
"诈、诈尸啊!"
说时迟,那时快……抬棺力士,离得最近的那些吃瓜逍遥客们,屁滚尿流地往外圈爬,有不少胆小的裆部已经洇出深色水痕,在青石板上拖出蜿蜒的印记,活像条褪了皮的蛇。
杨十三郎原本以为金线、傀儡木偶,和糖人什么的脏东西,已经处理的干干净净,没想到现在才过几个时辰它们还大闹葬礼了。
十分恼怒的十三郎,抽出玄铁刺就冲了上去,龙鳞衣"铮铮"弹出三片滴溜溜转得飞快的金甲,甲片锋利的边缘由于激烈旋转,发出刺耳的呼啸声,啸声惊飞了巢内的燕子。一下割断了不知道是几万还是几十万条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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