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台前,黑雾翻涌,阴风呼啸。
随着金母的懿旨颁布,十万阴兵眨眼只剩数百名披着残破铠甲的阴兵列阵而立,眼眶中跳动着幽绿色的鬼火,手中锈迹斑斑的青铜戈泛着冷光。
“障眼法!”
有山神喊出了门道,其实杨十三郎也看出来了,天庭杂书里经常有此种情节。
它们步伐整齐,却僵硬如提线木偶,每一步踏下,地面便渗出一缕黑气,缓缓交织成某种诡谲的阵纹。
白无常的哭丧棒横扫而过,将一具阴兵的头颅击碎,可那骷髅却并未倒下,反而化作黑沙,又重新凝聚。
"不对劲。"黑无常的勾魂索猛地绷直,锁链上的符文忽明忽暗,"这些阴兵不是来厮杀的——它们是在布阵!"
话音未落,那数百阴兵骤然散开,各自站定方位,竟在法台前勾勒出一幅巨大的八卦图案。每一具骷髅都化作一根漆黑的立柱,柱身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饿鬼道咒文,阴森诡谲。而在阵法最中央的那根柱子上,赫然刻着三个褪色的血字——
"孟无暇"
——这个本该永镇血狱池的名字,竟借着阴兵布阵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缩回了饿鬼道。
朱风捏碎传讯玉符的手突然僵住。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中央那具始终未动的骷髅——它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诡异的微笑,仿佛在嘲弄着所有人的迟钝。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具骷髅的锁骨处,嵌着半块蟠桃核。
——十万阴兵?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朱风甚至把玄铁刺都插回了刺鞘。
……
青冥火在石锅下幽幽燃烧,火舌舔舐着锅底,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孟寒绮(老孟婆)用过的锅,已经被天枢院收进了天库。
这口锅是新磨的,石质细腻如脂,表面泛着淡淡的青灰色光泽,是朱风亲自带人从轮回井底的三生石边角料里凿出来的。
三生石能映照前世今生,而这口锅,则能锁住魂魄的记忆,让它们不至于在轮回中彻底消散。这不经意间赋予的异能,是朱风自己都没想到的。
荣嫂——不,孟依真,现在该称她为孟婆了——站在锅前,手里握着一柄乌木长勺,缓缓搅动着锅中渐渐浓稠的汤汁。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熬煮的不是一锅汤,而是某种沉甸甸的过往。
"主事大人,该放药引了。"
白无常站在一旁,手里捧着一只琉璃盏,盏中盛着七滴颜色各异的液体,每一滴都泛着奇异的光泽,像是凝聚了某种魂魄的精粹。
孟婆没有伸手去接。她的目光微微低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挂着的那只旧陶罐。陶罐很普通,甚至有些粗糙,表面布满了细小的裂纹,像是经历了无数岁月的侵蚀。但她的指尖在罐口轻轻摩挲了三圈,像是在抚摸某种珍贵的记忆,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揭开盖子,舀出半勺晶莹的液体。
那是她女儿消散前,落在罐底的最后一滴泪。
"使不得!"
黑无常突然跳了起来,脸色大变,"孟婆泪是剧毒,会——"
话音未落,孟婆的汤勺已经没入锅中。
"砰——"
石锅猛地一震,青冥火骤然窜起三丈高,火舌几乎舔到了奈何桥的桥顶。锅中的汤汁剧烈翻滚,无数细小的气泡在汤面上炸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而在那翻腾的汤水之中,竟渐渐浮现出万千记忆的碎片——
有书生临死前死死攥着的定情簪,簪头的梅花已经褪色,却仍被他握在掌心;
有老农咽气时还惦记着的麦种,干枯的手指微微蜷曲,像是想要再摸一摸那饱满的谷粒;
甚至还有一个小丫头偷偷藏起来的半块麦芽糖,糖纸已经被汗水浸湿,却仍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
这些记忆碎片在汤水中浮沉,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缓缓凝聚成一幅幅模糊的画面。
排在桥头等待过桥的亡魂突然骚动起来。最前头的老妪踉跄着扑到锅边,浑浊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进汤里,她的声音颤抖着:"这味道……是娘亲当年给我熬的枇杷膏……"
朱风蹲在轮回井的井沿上,指尖轻轻沾了沾漆黑的井水。水珠在他的掌心滚动,泛着诡异的幽光。他盯着那滴水珠,忽然瞳孔一缩——
井底深处,有一道银光一闪而过。
那分明是半截蚀魂针!
"小心!"
杨十三郎的声音骤然响起,与此同时,一道玄铁刺擦着朱风的耳畔飞过,"叮"的一声钉在井沿上。被刺中的井水突然沸腾起来,一张狰狞的鬼脸从翻腾的水雾中猛地扑出,直咬向朱风的咽喉!
"哗啦——"
千钧一发之际,半锅滚烫的汤汁猛地泼了过来。
孟婆的围裙带子还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手里的石锅却已经见底。那鬼脸被热汤浇中,发出一声婴儿啼哭般的尖叫,随即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第七根针。"
孟婆盯着井底,声音低沉。她新生的皮肉在微微抽搐,像是某种本能反应。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