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茜纱窗外的海棠在晚风中簌簌作响,鎏金烛台上跳动的火光将雕花屏风的影子拉得老长。筱悠独坐暖阁,指尖摩挲着案上那对断裂的翡翠翎管,玉镯的幽光映得她眉眼间一片清冷。闭目沉思,整个人进入了空间世界中,恍惚间,鼻端浮起一缕沉水香,她唇角微勾,轻声道:“出来吧,四爷。”
话音未落,虚空中的蟠龙藻井忽地泛起涟漪,胤禛的身影自金线织就的星河流光中踏出。他一身月白缎面常服衬得眉目疏朗,唯有腰间玉佩的声响依旧透着以前帝王的威仪。见案上青瓷茶盏中袅袅升腾的热气,他挑眉轻笑:“小福晋倒是备了好茶。”
“不过是前日瑶清送的雨前龙井。”筱悠执壶为他斟茶,碧绿茶汤注入冰裂纹茶盏,碎光映得她腕间玉镯如碧水凝波。胤禛接过茶盏时,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手背,沉水香混着茶香氤氲缭绕,竟让这虚幻空间生出几分人间烟火气。
茶过三巡,筱悠忽地想起什么,托腮笑道:“对了,额娘说我太良善单纯,怕往后吃亏,要给我寻一个教养嬷嬷。”她指尖轻点茶盏边沿,青花缠枝纹映着烛火流转,“你说,我当真像只小白兔?”
胤禛闻言低笑出声,鎏金扳指叩在紫檀案几上叮咚作响:“岂止是像?”他忽地倾身逼近,修长手指捏住她下颌,眼底戏谑如星子闪烁,“分明是只被狼盯上还不自知的傻兔子。”温热气息拂过耳畔,筱悠耳尖倏地泛红,一掌拍开他的手嗔道:“你还笑!额娘一片苦心,我却担心那些嬷嬷规矩严苛,若日日让我顶着《女诫》罚跪可如何是好?”
“放心。”胤禛敛了笑意,指尖轻抚她发间鎏金点翠步摇,“教养嬷嬷的事,自有我来安排,我怎么舍得你吃苦受罪呢。”见筱悠疑惑挑眉,他故意将茶盏往案上重重一搁,“怎么,你还信不过我的眼光?”
筱悠轻哼一声别过脸,茜色织金氅衣的领口绣着缠枝莲纹,随动作露出半截雪白颈子:“谁要信你这自说自话的毛病?上回广源寺的账还没算清呢!”话虽如此,眼角余光却不时地看着他的身影,要说对他没有一点感觉,那就是不可能的。
胤禛眸色微暗,忽地握住她手腕将人拉近。玉镯撞在案几上泠泠作响,他嗓音低沉如古寺钟鸣:“早晚都会是。”短短五字裹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惊得筱悠心头猛跳。她欲挣开桎梏,却被他指尖摩挲腕骨的力道卸了力气,唯见菱花镜中映出两人纠缠的身影,恍若三百年前大婚那夜的合卺酒倒影。
三日后·乌拉那拉府邸,晨光熹微,觉罗氏携筱悠立于垂花门前。石青缂丝氅衣的贵妇人眉眼含笑,翡翠护甲轻点着回廊下缓步而来的老嬷嬷:“悠儿,这是刘嬷嬷,早年伺候过太后,最是精通宫中礼仪的。”
筱悠抬眸细看,见那嬷嬷约莫五十上下,鸦青常服浆洗得笔挺,发髻梳得一丝不乱,通身气度比寻常官家夫人还要端庄三分。最令她心惊的是刘嬷嬷的眼神——似古井无波,却能洞穿人心般锐利。
“老奴给格格请安。”刘嬷嬷屈膝行礼时,鬓间银丝分毫未乱。筱悠忙侧身避礼,余光瞥见她袖口隐约露出的赤金绞丝镯——那是宫中一等嬷嬷才有的体面。觉罗氏见状愈发满意,执起刘嬷嬷的手叹道:“嬷嬷肯来教导小女,实乃我乌拉那拉氏之幸。”
“夫人折煞老奴了。”刘嬷嬷嗓音沉稳似殿前铜鹤,目光掠过筱悠腕间玉镯时微微一顿,心中暗想“果然是四爷看中的人。”
待觉罗氏离去,待觉罗氏离去,筱悠亲自引着刘嬷嬷穿过月洞门。暮春的蔷薇攀着黛瓦垂下花枝,茜纱窗内早有十余名丫鬟婆子垂手而立。廊下青砖还凝着晨露,刘嬷嬷鸦青裙裾扫过阶前落英,腰间禁步竟未发出半分声响。
"这是新来的教养嬷嬷,往后院里一应规矩都按刘嬷嬷的教导来。"筱悠立于穿堂中央,腕间玉镯映着天光熠熠生辉。众人齐齐福身行礼时,她特意望向东南角垂首的绿衣丫鬟:"文琴,把西厢房收拾出来。"
刘嬷嬷古井般的眸子微动。西厢房紧挨着正屋,原是王嬷嬷的住处——那位打小将格格奶大的老仆,此刻本该候在此处。似是看出她的疑虑,筱悠轻抚过廊柱上褪色的抓周痕,低声道:"王嬷嬷月前染了肺疾,咳得整宿睡不着,我便派人送她回通州老宅养病了。"她忽然转身,鬓边点翠蝴蝶在春风中振翅欲飞,"您的月例份例都照着她的例,另外,让小桃贴身照顾您,可好?"
这话说得轻巧,却惊得刘嬷嬷后退半步。檐角铁马叮咚声里,她终是深深福下身去:"老奴惶恐。"
"嬷嬷值得。"筱悠伸手虚扶,指尖掠过她袖中赤金镯上錾刻的凤尾纹。恍惚间似有沉水香掠过鼻尖,她忽然明白胤禛为何要选这位曾侍奉太后的老宫人——那镯上五道凤尾,恰是伺候过三任主子的老人才有的殊荣。
半月后·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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