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承乾宫的琉璃瓦,佟佳贵妃倚在缠枝莲纹迎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尚未显怀的小腹。金丝楠木雕花窗棂外,几片枯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在青砖地上,恍惚间与记忆中佟府祠堂的落叶重叠。她忽然攥紧帕子,喉间涌上一股酸涩。
“娘娘,四贝勒与四福晋来请安了。”半夏轻手轻脚掀开锦帘,鎏金香炉腾起的青烟被晨风搅散,露出筱悠浅碧色织金马面裙的一角。
胤禛扶着妻子跨过门槛,石青蟒袍下摆扫落几粒细碎桂花。宁楚克被乳母抱在怀中,藕荷色软绸褂子绣着缠枝莲纹,襟口坠着的金铃铛随着步伐轻晃,仿佛檐角被惊动的风铎。小丫头忽然扭身去够胤禛腰间玉佩,胖乎乎的指尖勾住蓝宝流苏,奶声奶气地学舌:“玛嬷,安!”
贵妃忙抬手虚扶:“快起来,宁儿让玛嬷抱抱。”话音未落,小丫头已咯咯笑着扑进她怀里,铃铛声惊得灵狐从博古架上跃下,雪白尾尖扫过青瓷鱼缸中游弋的红鲤。
胤禛瞥见贵妃眼下青影,蹙眉道:“额娘昨夜又没睡好?”
贵妃苦笑,葱白指尖点着案头堆积的礼单:“各宫送来的贺礼里,总夹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她忽然压低嗓音,昨儿惠妃送来的玉观音……张太医验出里头填着麝香。”
筱悠眸光微冷,灵狐从她肩头跃上贵妃膝头,尾尖扫过玉镯时泛起幽蓝光晕:“儿媳府里新制的安神枕,用的是科尔沁的苦艾草,额娘不妨试试。”她示意青黛呈上锦盒,夹层棉絮里藏着灵泉淬过的安神丸。
贵妃抚着灵狐雪亮的皮毛,忽然叹息:“你们外祖父今早递了折子,说要闭门思过三月。”她指尖掐进迎枕上的并蒂莲纹,“隆科多那个糊涂蛋……当真带着玉柱去盛京了?”
“昨日巳时出的朝阳门。”胤禛接过茶盏,破军刃鞘在晨光中泛着冷芒,“岳兴阿的毒虽解了,身子还需调养。舅母递话,说想带孩子们去庄子上住段时日。”
贵妃眼眶微红,宁楚克突然伸出胖手指抹她眼角:“玛嬷,不哭。”小丫头从荷包里掏出块糖渍梅子,糊了贵妃满手黏腻,倒冲淡了满室阴郁。
“只是这风言风语……”贵妃欲言又止,目光扫过窗外洒扫的宫女,“隆科多宠妾灭妻的糊涂事,如今连御膳房烧火的粗使都说得有鼻子有眼。”
筱悠与胤禛对视一眼,忽然轻笑:“额娘可听过移花接木?我们可用谣言来对付谣言。”
乾清宫偏殿,年玉蓉捧着食盒候在廊下,茜色旗装上的石榴纹被秋风掀起涟漪。自大婚那夜与胤禩争吵后,她日日以替八爷尽孝为由往乾清宫送汤,实则是想借着康熙的耳目给年家铺路。今日特意在领口熏了浓重的沉水香,试图遮掩颈间被胤禩推搡时留下的淤青。
“八福晋请回吧。”梁九功尖细的嗓音刺破寂静,“万岁爷正与张廷玉大人议政,不得空见您。”
“劳公公通融。”年玉蓉将一袋金瓜子塞进梁九功袖中,“这是我亲手熬的参汤……”
话音未落,殿内突然传来康熙的怒斥:“佟佳氏的脸面都被那孽障丢尽了!传旨,罚隆科多三年俸禄,闭门思过期间不得踏出盛京半步!”
年玉蓉眼底掠过喜色,转身时却换上忧心忡忡的模样:“隆科多大人当真糊涂,幸好皇上圣明……”
“八福晋慎言。”梁九功皮笑肉不笑地打断,“您这参汤,奴才瞧着还是送去给八阿哥喝更妥当。”他忽然抬高声音,“毕竟八阿哥才是更需要的人。”
洒扫的宫人齐齐顿住,年玉蓉脸色煞白。远处琉璃影壁后,几个小太监交头接耳:“听说八爷大婚当夜摔门走了……”“难怪八福晋天天往乾清宫送补汤。这是想让皇上做主呢!”
四贝勒府书房,胤禛执笔的手顿了顿,墨汁在《河道疏浚折子》上晕开一朵墨梅:“福晋这招祸水东引,倒比年羹尧的离间计还毒三分。”
筱悠笑着将温好的牛乳推过去,灵狐蜷在她膝头打哈欠:“小丫说,年玉蓉陪嫁的丫鬟里有个叫春杏的,最爱往八大胡同传闲话。”她指尖轻点案上密报,“大婚当夜八弟掀了合卺酒,第二日新房的元帕……可是干干净净。”
窗外秋风卷着落叶扑簌簌响,胤禛忽然揽过妻子,破军刃鞘扫落满地公文:“这般阴私,你从何处听来?”
“自然是小丫的霓裳阁里的情报。”筱悠顺势倚进他怀里,翡翠镯子贴着他心口,“前些日子春杏为讨年玉蓉欢心,特地把八爷书房摔碎的合卺杯送到银作局修补,工匠们早传遍了。”
话音未落,苏培盛慌慌张张闯进来:“主子,九门提督来报,说西直门茶楼有人传……传八阿哥不能人道!”
胤禛挑眉:“哦?详细说说。”
“说、说八阿哥成婚半载未圆房,是因为……因为早年坠马伤了根本……”苏培盛憋得满脸通红,“如今满京城都在议论,连八大胡同的窑姐儿都编了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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