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过雍郡王府西侧花房的琉璃窗，将青石台面镀上一层金边。四岁的弘晖踮着脚趴在台边，肉乎乎的小手捏着木勺，小心翼翼地将水珠洒在君子兰的叶片上。“妹妹，要浇根！叶子上不要沾水。”他鼓着腮帮子，学着前日巴特尔师傅教的模样，把木勺歪向花盆边缘。
宁楚克踮脚趴在石桌上，腕间金铃铛叮当作响：“哥哥，皇玛法真的会喜欢吗？”
“当然！”弘晖举起花剪，阳光在银刃上跳出一星亮光，"这株兰草是我和巴特尔师傅从西山挖的，费了三个月才养出花苞！”
宁楚克戳了戳青瓷盆沿，琉璃眸子瞪得溜圆：“昨儿夜里我听见它说话了，说要开七朵金蕊！”
宁楚克蹲在紫檀圆凳上，浅粉色衣摆拖到地面，腕间的金铃铛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她伸手戳了戳卷曲的叶片，“哥哥，叶子为什么皱巴巴的？”
“定是九叔乱摸的！”弘晖气鼓鼓地指向窗台上一串泥脚印。前日胤禟翻窗偷看兰草时，差点碰掉一株新芽。
白瓷花盆里探出两片嫩绿的新叶，盆底埋着胤禛从长白山寻来的暖玉。晨光透过琉璃顶落在玉面上，泛起一圈朦胧的光晕。宁楚克忽然呀了一声，金铃铛猛地一晃：“叶子上有龙尾巴！”她拽过弘晖的袖子，指尖点在叶脉蜿蜒的金线上。那纹路竟真似蜷曲的龙尾。
“小兔崽子们，把爷的算盘还来！”茜色袍角扫过门槛，胤禟晃着鎏金算盘闯进花房，腰间玉佩叮当乱响。他手里举着串糖葫芦，红艳艳的山楂裹着晶亮的糖衣，“拿兰草换甜果子，换不换？”
宁楚克哧溜滑下圆凳，金铃铛缠住胤禟的玉佩穗子：“九叔坏！上次给的糖苦！”弘晖忙张开双臂挡在花架前，“这是给皇玛法的！不能碰！"”
胤禟眯眼瞧着青瓷盆，忽然伸手去揪叶尖：“让九叔瞧瞧这铁骨素心……”
“喀嚓！”竹剪擦着他指尖飞过，钉在窗框上嗡嗡震颤。胤禛拎着《兰谱》跨进花房，玄色衣摆挟着秋露寒气：“再碰一片叶子，霓裳阁的账再加三成利。”
胤禟讪笑着缩回手：“四哥忒小气！”他忽然瞥见宁楚克衣襟上沾的泥点，玛瑙扳指在算盘上一拨，“小宁儿跟九叔走，给你做件缀满金铃的新衣裳！”
“不要！”宁楚克扑到筱悠怀里，发间珠花蹭乱了额发，“九叔的衣裳臭臭！”
八阿哥府正厅里，胤禩摩挲着茶盏上的裂璺：“四哥家的孩子倒会讨巧，一盆野花也敢当寿礼。”他忽然将茶盖往案上一磕，"听说那盆花是野外挖来的？”
“千真万确。”小太监跪着往前蹭了半步，“大阿哥每日辰时浇水，大格格常对着花儿哼曲儿。”
年玉蓉的指甲刮过门框：“不过是个盆栽，让底下人……”
“你懂什么！”胤禩霍然起身，月白袍角扫翻茶盘，“皇阿玛近年最爱莳花弄草，去年南巡还亲自给枯梅培土。”他踱到博古架前，指尖划过青玉花尊，“找两个生面孔，万寿节前夜动手。让膳房送菜的把药粉混进腐叶土。”他指尖碾碎茶盏，瓷片扎进掌心，“要确保万寿节当日，那盆兰当着皇阿玛的面枯死！”
暗卫躬身递上青瓷瓶，瓶身蜘蛛纹在月光下泛着幽蓝：“遇水则化的枯骨散，沾叶即腐。”
子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声，弘晖突然从锦被里钻出。守夜嬷嬷迷迷糊糊举灯：“大阿哥？”
“小花哭啦！”宁楚克光着脚丫冲进花房，琉璃灯映出窗台水渍。青瓷盆里的君子兰耷拉着脑袋，嫩芽上凝着诡异的紫斑。
弘晖哇地哭出声，泪珠子砸在叶片上：“明明睡觉前还好好的！”他抓起小木勺要浇水，被赶来的胤禛握住手腕。
“别碰。”胤禛蘸了点土沫在鼻尖轻嗅，剑眉紧蹙，“苏培盛！取冰鉴封土！”
筱悠提着裙摆奔来时，翡翠镯子贴着盆沿发烫。她借整理花枝的姿势，灵泉雾气顺着指尖渗入根系：“晖儿去取雪水，宁儿拿绸布来！”
两个孩子跌跌撞撞抱着陶罐回来。宁楚克的发辫散了一半，金铃铛缠住弘晖的虎头鞋：“哥哥快浇！”
灵泉水混着雪水渗入土壤，蜷曲的叶片竟慢慢舒展。弘晖趴在青石台上，鼻尖几乎贴上叶脉：“金线更亮啦！”宁楚克踮脚往盆里扔了颗饴糖：“小花吃甜甜！”
胤禛拎着两个捆成粽子的菜贩进地牢时，蜘蛛纹香囊正巧滚落脚边。
“是朝阳门当铺……”那人话音未落，突然抽搐着倒地，七窍流出黑血。苏培盛掰开他牙关：“主子，是蜡丸封的鹤顶红。”
万寿节当晨，宁楚克揪着绣龙纹的锦缎不肯松手：“要红绸子！小花喜欢红色！”弘晖踮脚往君子兰叶柄系金铃，虎头帽绳结缠成了死疙瘩。
乾清宫前，康熙笑着掀开红绸：“这是……”
“皇玛法万寿无疆！”两个孩子脆生生跪拜，弘晖举起三根胖手指：“一祝圣体安康！”宁楚克晃着金铃接道：“二祝江山万年长！”
佟佳贵妃噗嗤笑出声：“三祝呢？”
弘晖忽然从怀里掏出片金纹兰叶，阳光穿透叶脉，在地砖投下万寿二字的光影：“三祝小花开满堂！”
年玉蓉的茶盏当啷碎裂。胤禩捏着蜘蛛纹玉佩的手青筋暴起，眼睁睁看着康熙将两个孩子抱上膝头：“赏！把我前几天新得的那对玉佩拿来！”
回府路上，宁楚克趴在车窗边："小花说还要喝甜甜水！"弘晖抱着御赐的金剪打盹，袖口露出半本《草木图鉴》。
花房暗处，胤禛将淬毒银针收进乌木匣。筱悠轻抚翡翠镯上新添的裂痕：“孩子们当真是误打误撞？”
“宁儿倒水时掺了荷露。”胤禛望向熟睡的儿女，“晖儿埋暖玉偏巧解了寒毒。”
月色漫过琉璃顶，君子兰在夜风里轻晃。一片枯叶飘进八阿哥府书房，叶脉蜘蛛纹在烛火中蜷曲成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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