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外面的风雪愈发肆虐起来。狂风裹挟着雪花,从门窗的缝隙间呼啸而入,那寒意、似也直直吹进了郦三娘的心里。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幽幽说道,“可是上封信里提到的那位礼部员外郎?礼部掌管着科考事宜,若如信中所言,三哥哥此次必定能高中。
小登科连着大登科,当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雪花仿佛被风送到了她的脸上,只觉一片冰凉。
郦三娘怔怔的、疑惑面前的姐妹为何会露出吃惊的神色,莫非是风雪盖了她满身满脸?不然为何浑身冰凉?
郦大娘见向来坚强的妹妹如此伤心,不禁叹息道,“三妹妹,你的心意我们都懂,可别再硬撑着了!”
心意么?
郦三娘忽然想起那夜,琼奴着急扶哥哥回房,忘记拴上门板。待她去关门时,听到寂静夜色中传来的那句话,难道那不是他的心意?
谁能料到才短短时日,心意竟全变了模样。
郦五娘见一向坚强的姐姐落泪,手足无措地劝道,“三姐姐,你别哭、别哭嘛……”
郦三娘这才惊觉已泪流满面,忙转过身去擦拭。
五娘却又绕到面前,直要把手中的信拍到她脸上,说道,“你瞧,信上没写这些,那都是我瞎编的,你可千万别当真!”
尽管泪眼朦胧,但郦三娘一目十行地看下来,发现真只是一封普通的平安信。信里提到曾去周府探望吴三郎,只不过短短数字、一带而过。
郦三娘深感受骗,又有些羞恼,立时竖起两条秀眉,便要收拾她。
见姐姐要来拧她,郦五娘忙捂着耳朵躲到郦大娘身后,嘟囔道,“既然你对三哥哥有意,就别成天冷冰冰的。他胆子小,可受不得吓,要是被你吓跑了可怎么办?”
“我哪里有吓他?!”郦三娘不依不饶,绕着圈想要把人抓住,吓得五娘紧紧搂着郦大娘的腰身,高声求饶。
郦大娘忙捉住郦三娘,将人按在椅子上坐下,笑道,“五妹妹虽然顽皮,却把你的真心试探出来了。都怪我,只想着自己、全然没考虑到你……”
郦三娘想要说话,郦大娘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你想说的我都明白,我与他……今生再无可能。
可吴家是个好人家,尊长和善,自小对你也好。要是你能嫁进吴家,能让娘省多少心啊。
这事你不用操心,我已写信给二妹妹,定能成全你的心事。”
门外的风声似乎停了,安静的室内,只有郦大娘的温言软语,字字掷地有声,郦三娘觉如天降惊雷,劈在自己身上。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曾幻想过与吴三郎的将来,可无论怎么思量,都觉得此事渺茫。
且不说娘自觉亏欠大姐姐太多,肯定不会为了她而让大姐姐为难。何况,小小的洛阳又怎能比得过东京汴梁城的繁华?
“以他如今的身份,当有多少人家求上门去,怎么还会看上小小的我?更何况,娘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郦大娘没料到妹妹如此灰心,刚想劝慰,快言快语的五娘便抢先说道,“姐姐怎么这般软弱,一点都没有我郦家女儿的风采!吴家怎么了?不也是从洛阳出去的,凭什么看不起我们!
我瞧着吴三哥哥不像姐姐说的没良心,他才走了多久,就给你寄了好几封信。可你一封不看、一封不回,如今还编排起他来?”
郦大娘也道,“五妹妹说得在理,若你心里有他,就别顾虑那么多。凭妹妹的容貌品性,怎会配不了他去,何需如此自怨自艾?
娘那里更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
对上姐姐妹妹满怀真情的目光,郦三娘头一回觉得拘束,但也心下稍安。
理智渐渐回笼的郦三娘猛然想起一件事,狐疑的问道。
“五妹妹是如何知道周大人家有个养在老太太膝下的女娘,还知道她家做主的是二郎君?”
五娘强自镇定的怪叫道,“不是…在说三姐姐你呢,怎么扯到我身上?瞎编嘛,瞎编知道不?”
郦三娘本就聪慧异常,方才只顾着自己心事,没有注意到此事,现下怎会让她轻易混过去。
“不对,这信是今日才到的,你若不是早知道有这二人哪能编的这么顺?杨郎君以前送来的信我也看过…唉?!”
她话未说完,郦五娘已捂住耳朵、嘴中喊着“不听,不听”的跑走了。
又过了月余,等骊二娘随新春节礼送回的家书到时,郦娘子早被大女儿劝得改变了心意,对于吴家的事不再干涉。
作为郦大娘的前夫家,每逢三节、不管郦家收不收、吴家总是要来送六礼。这次因得吴三郎不在家,竟由吴娘子亲自送来。
尊长上门、又因想与吴家攀亲,郦娘子只好不情不愿的敞开正门迎她进来。
临近春节,风雪渐停,天气不似初入冬时的寒冷、反常地暖和起来。
吴娘子穿着喜庆的年服,喜气洋洋地坐在厅上。她年轻时就是名动洛阳的美人,想来是两个儿子如今都康健,以往眉间的阴郁忧愁,竟也渐渐消散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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