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售青布二尺,周奶奶;收长绒棉百斤,赵家村;借缝纫机一台,张叔……”他在末尾添了句,“槐花开得正好,风里都是甜的。”
写完时,暮色已经漫进了铺子。巷子里传来各家做饭的香气,谁家的烟囱里冒出了笔直的青烟,在晚霞里画出淡淡的线。苏明远把账本放进那个红绸包裹,刚要锁进柜子,忽然看到门口站着个小姑娘,约莫七八岁,手里攥着几枚硬币。
“小哥哥,我想买块红布。”小姑娘仰着脸,辫子上的蝴蝶结歪歪扭扭的,“我奶奶说,红布能辟邪,我想给生病的弟弟做个小荷包。”
苏明远蹲下来,从柜台里挑了块最鲜亮的红布,剪了巴掌大的一块。“送给你。”他把布递过去,“不用给钱。”
小姑娘却把硬币往他手里塞:“奶奶说不能白要东西,她说你们苏家的布,都是用良心换的。”
苏明远看着小姑娘跑远的背影,忽然想起账本里最老的那一页,太爷爷写在角落的字:“做生意,说到底是跟人打交道。人心里的那杆秤,比账本上的数字准多了。”
他锁好铺子,走在回家的路上。老槐树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像是时光在地上写的诗。巷子里的人家大多亮着灯,窗户里映出炒菜的油烟,传出电视里的笑声,还有谁家的孩子在唱新学的儿歌。
苏明远摸了摸怀里的账本,红绸布蹭着心口,暖暖的。他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把账本锁在柜子里,而是让那些写在纸页上的规矩、藏在墨迹里的人心,顺着烟火气渗进日子里。就像太爷爷的布庄变成爷爷的百货店,父亲的超市又变回他的布铺,变的是铺子的模样,不变的是柜台前那声“您要些什么”,是剪刀落下时的稳当,是账本上那句“对得起每双走过的眼睛”。
走到巷口时,他回头望了望“苏记”的招牌。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晃,幌子上的白字在暮色里透着温和的光。远处的城市亮起了霓虹灯,可这巷子里的灯火,却像是从百年前就一直亮着,明明灭灭,却从未熄灭。
苏明远笑了笑,把怀里的账本抱得更紧了些。他知道,明天早上推开铺子门,周奶奶还会来扯布,张叔的缝纫机还会在角落里咔嗒作响,赵家村的棉花会变成暖和的棉絮,那个小姑娘做的红荷包,会在某个生病的孩子胸口轻轻跳动。
而这本账本,会继续记下去。记着棉布的尺寸,记着棉花的斤两,记着街坊们的笑和愁,记着苏家的人,在这人间烟火里,一步一步走下去的脚印。
就像太爷爷说的,只要这巷子里还有人走着,这账本,就永远有新的字要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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