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来取棉袄的时候,老周头把机器缝的和手缝的两件放在一起。“您摸摸这两件,”他拿起手缝的那件,递到王掌柜面前,“这件领口多缝了五针,袖口收得紧,您穿在身上试试,转转头,看卡不卡脖子。”
王掌柜接过棉袄套上,活动了下肩膀,眼睛亮了:“哎,还真不卡!比我上次买的机器缝的舒服多了。”他又摸了摸机器缝的那件,眉头皱起来,“这件怎么硬邦邦的?穿在身上像裹了层铁皮。”
“机器缝的针脚一样密,没有软劲,”老周头说,“您的员工冬天在外面送货,穿硬邦邦的棉袄,风容易钻进去,冻得慌。要是手缝的,虽然慢,可暖得很,能护住身子。”
王掌柜看着两件棉袄,又看了看老周头手里的顶针,突然笑了:“周师傅,我懂了!十件棉袄,都要您手缝的,工期我往后推半个月,您慢慢缝,不急。”
老板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嘴角也松了下来。老周头拿起顶针,对着光笑了笑,顶针上的坑洼好像更亮了,沾着的棉絮被风吹起来,落在手缝的棉袄上,像撒了把暖星星。
接下来的半个月,老周头每天都坐在柜台后缝棉袄。天越来越冷,布庄里生了炉炭火,火苗“噼啪”地响,映着他的脸。顶针“笃笃”的声音和炭火声混在一起,像首老曲子。小杨有时候会站在旁边看,看他缝领口的时候,手指轻轻捏着布,针脚跟着布的弧度走,看他缝袖口的时候,会多缝两针,说这样冬天不钻风。
“周师傅,我也想学手缝棉袄。”有天小杨突然说,手里拿着枚新顶针,是他特意去铁匠铺打的,还没磨出坑洼。
老周头愣了下,然后笑了,他把自己的顶针递过去:“你先试试这个,这顶针磨软了,不硌手。缝棉袄的时候,要想着客人穿在身上的样子,针脚才会暖。”
小杨接过顶针,套在手上,顶针的坑洼贴在虎口处,有点硌,却很实在。他拿起银针,学着老周头的样子,顶在顶针上,“笃”地一声,线穿过布面,虽然针脚有点歪,可他看着自己缝的针脚,突然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李婶来取棉袄的那天,阳光特别好,透过窗户照在棉袄上,靛蓝的布面泛着光,袖口的腊梅绣得活灵活现。“您闻闻,”老周头把棉袄递过去,“我在棉絮里放了点晒干的桂花,冬天穿在身上,能闻着香味。”
李婶把棉袄贴在脸上,棉絮的软和桂花的香裹着她,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周师傅,谢谢您,这棉袄比我当年的嫁妆还暖。”
老周头看着她,手里的顶针又“笃”地响了一声,针穿过新的棉絮,留下细密的针脚。窗外的风还在吹,可布庄里却暖得很,炭火的火苗跳着,顶针的坑洼里闪着光,和缝好的棉袄堆在一起,像堆了满屋子的冬天里的春天。
后来,布庄里的缝纫机还是留在了柜台旁,只是大多时候都蒙着布。老周头和小杨每天坐在柜台后,一人手里捏着枚银针,顶针“笃笃”地响,缝着一件又一件棉袄。客人来取棉袄的时候,总会摸一摸领口,笑着说:“还是周师傅手缝的暖,冬天穿在身上,一点风都钻不进来。”
老周头的顶针越来越旧,坑洼里的棉絮换了一茬又一茬,可他总说,这顶针比机器好,机器缝的是线,手缝的是暖,只要这顶针还在,就能把暖缝进每件棉袄里,裹住客人的整个冬天。
有天夜里,老周头把顶针放在枕头边,听着窗外的风声,突然想起师傅当年说的话。他摸了摸顶针,坑洼里还带着点白天缝棉袄时的棉絮香,心里暖得很。他知道,这顶针会陪着他,缝完一件又一件棉袄,把暖传给一个又一个客人,就像当年师傅把暖传给自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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