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不懂什么是坚持。
他只是知道,那位坐在香案之下、亲自执笔的老人,从未真正将这宗族视为“政权”或“筹码”。
他一心守着的,是一炷香火,是几页薄纸背后的家与魂。
而如今——这份执念被现实剥去骨血。
不是输,是……旧梦散了。
“你以为我不敬你。”
陆之骞眼中冷光一敛,指尖微收,“其实,我最敬重就是老宗主。只不过,现在……各为其主……”
可敬与不敬,并不妨碍他——先出手。
萧重霄终是迈步而出,拐杖一声重响,打断了烛火微颤的静夜。
他走了,披着雨披,风未拂起衣角,却拂落了他肩上残存的最后一分高位。
他走得笔直。
笔直到连背影都像一把倔强的旧刀,虽锈,却不弯。
这一场挚交好友间的对赌,至此算是短促落幕。
可陆之骞心知:
这不是谁赢了谁。
这只是——一个旧秩序的哀鸣,一代人的背影,终于被一纸宗谱和一行军令,逼退至身后的长夜。
而代价,是彼此再不回头的沉默。
也是,谁也无法原谅谁的明天。
——
院内,萧然坐回案前。
他并未说话,只缓缓端起桌上一盏早已冷却的茶,轻轻饮下一口。
茶苦,似风中旧土。
陆之骞收拾文册,将帛卷一一封存,动作沉静而有序。
良久,萧然低声开口:
“他不会再试了。”
“但他的兵……还要再看。”
陆之骞点头:“一旦下手清洗,可能有震荡。”
“但比起震荡——更可怕的是烂而不动。”
就在此时,陆之骞忽又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封竹简,推至案前。
“殿下。”
“名单在此。”
“叛者、暗子、密通林家者,皆在此。”
“老族长,终究还是要从他的家里,先动刀。”
萧然指间微顿,目光在第一列名字上稍停,眼底似有一瞬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认得此人。
几天前,在祠堂侧院请训时,此人曾向他行三跪九叩。
如今,却在“通林者”之列。
真是讽刺至极!
——
夜已深,雨更紧。
萧重霄披着披风,独自走在青石巷中。
月影未现,老灯犹明。
他望向前方街口的转角,正有三名年轻的宗兵小声交谈,见他来,慌忙拱手退避,却眼中并无敬意。
他忽然停下,望着他们的背影,低低道了一句:
“既然新主要整兵……”
“那就从我的家——开始。”
风雨打灯,他身影渐沉。
那句咬牙切齿的低语,却在风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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