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顺着凤仪殿的飞檐织成细密的帘幕,我握着朱砂御笔的手微微发颤。案头堆积的奏折上,"皇后娘娘代批"的朱红印章刺得人眼眶生疼。殿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玄色龙纹锦靴踏碎水洼,带起的寒意让我下意识挺直脊背。
"在批兵部的折子?"司徒霖伸手按住我的手腕,冰凉的龙纹扳指压在皮肤上,"昨日教你的裁军方略,可还记得?"他的声音像浸在冰水里的刀刃,明明温柔得近乎呢喃,却让人遍体生寒。
我垂眸避开他眼底的审视,将誊抄好的奏折推过去:"臣妾已按陛下吩咐拟好旨意。"鎏金香炉里的龙涎香突然浓烈起来,呛得我喉咙发紧。这是他最爱的香料,自登基那日起,凤仪殿的香炉便再未换过别的味道。
七年前选秀那日,他站在龙椅前俯瞰满殿秀女。当我的目光与他相撞时,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里突然泛起涟漪。"苏侍郎之女,可有治国之能?"他的问话惊得满殿寂静,而我攥着绣帕的手却异常镇定:"愿为陛下分忧。"
册封大典上,他亲手为我戴上凤冠,冰凉的指尖擦过我的耳垂:"阿婉,朕要你做这后宫最特别的皇后。"那时我不懂他话中的深意,只当是帝王难得的情意。直到后来才明白,从一开始,我就是他精心挑选的棋子。
起初他教我研读史书,在御书房手把手教我握笔批注。"女子治国,当以柔克刚。"他的气息拂过耳畔,"就像你父亲治理江南水患,表面疏浚河道,实则......"我望着他专注的侧脸,满心都是被重视的欣喜,却不知自己正一步步踏入更深的陷阱。
两年前边疆叛乱,他将密函推到我面前:"阿婉,你说该如何处置拥兵自重的镇北王?"我熬夜翻看战报,熬红了双眼拟出计策。当旨意昭告天下时,满朝哗然。只有司徒霖揽着我的肩,在我额间落下一吻:"这才乖。"那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像在夸赞一只听话的宠物。
如今凤仪殿的暗格里,藏着二十三道盖着皇后印玺的密旨。前朝大臣看我的目光从最初的轻蔑,渐渐变成忌惮。我成了朝堂上最特别的存在,可每当夜深人静,望着铜镜里戴着凤冠的自己,却觉得陌生得可怕。
变故发生在秋猎那日。我骑马追着一只白狐误入密林,却撞见司徒霖与丞相之女私会。女子依偎在他怀中,娇嗔道:"陛下何时才废了那个傀儡皇后?"他轻笑出声,那抹温柔的笑意我从未见过:"再等等,等她将朝堂的反对声都引过去......"
枯枝在脚下发出脆响,我勒住缰绳的手不住颤抖。司徒霖转头看来,脸上的柔情瞬间化作冰霜。当晚凤仪殿便被侍卫包围,他举着密函步步逼近:"阿婉,私自调兵可是死罪。"
我望着那封伪造的密函,突然笑出声来。原来他早就布好了局,让我替他铲除异己,如今羽翼丰满,便要卸磨杀驴。"陛下想要臣妾死,直说便是。"我摘下凤冠,青丝如瀑散落,"何必这般费心?"
他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骨头捏碎:"朕给过你机会。"龙纹扳指深深陷进皮肉,"若不是看在你还有用,当真以为皇后之位非你莫属?"
冷宫的铜锁落下时,我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墙角的老鼠啃食着发霉的馒头,窗外的梧桐叶簌簌飘落。三日后,新皇后的册封诏书传遍京城。我摸着腕间未愈的伤痕,想起他教我批注奏折时说的话:"阿婉,这天下最锋利的刀,永远握在帝王手中。"
冬至那日,一碗毒酒摆在面前。我望着琥珀色的液体,恍惚又回到初入宫时,他教我品鉴美酒的场景。"这是西域进贡的葡萄酒,"他将酒杯递到我唇边,"像不像晚霞的颜色?"如今这杯酒,却比最苦的药还要灼喉。
毒发时,我听见冷宫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司徒霖掀起帘子,玄色衣袍上还沾着喜烛的金粉。"阿婉,"他蹲下身,指尖抚过我逐渐冰冷的脸颊,"你终究还是不够听话。"
我想笑,却涌出满口鲜血。原来在他眼里,我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工具。最后一眼,我望着他腰间的玉佩——那是我们定情时交换的信物,如今却蒙着厚厚的灰尘。
雪粒子打在冷宫的窗棂上,我终于不用再做那个被操纵的傀儡皇后。只是不知,当他午夜梦回时,可会想起那个曾真心为他研读史书的女子?而我,终于要去寻一片没有龙纹扳指、没有朱红印章的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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