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颈的倒刺又往里扎了半寸,陆醉川尝到了铁锈味的血沫。
他能感觉到肋骨在触手的绞杀下发出细不可闻的脆响,像是老房梁被压到极限时的呻吟。
小九被拖向地缝的速度更快了,盲女苍白的手腕上已经勒出青紫色的淤痕,判官笔在她掌心烫得发红,幽蓝光芒却始终穿不透那些墨色触手。
"小...九。"他喉咙被勒得发紧,只能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小九突然顿住挣扎,摸索着抓住他垂落的手。
她的手指冰凉,却在他掌心快速划动——那是他们约好的哑语:哥,别怕,我在。
陆醉川眼眶一热。
他想起三天前在城隍庙废墟里,小九捧着那方断碑哭到浑身发抖。
碑上刻着"无眼判官"四个篆字,老城隍说这是她前世的封号。
那时她还只是个会躲在他身后啃糖人的盲女,如今却能握着判官笔站在他身侧。
地缝里的呜咽声突然拔高,像是无数根钢针往耳朵里钻。
陆醉川眼前发黑,恍惚间看见怀里的《九坛醉天诀》渗出的血光正顺着衣襟往上爬,在锁骨处凝成个模糊的印记——那是城隍印的位置。
"傻小子,看你怀里!"
老城隍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脑海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急躁。
陆醉川猛地回神,这才发现那些触手表面的符文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暗红纹路盘绕如活物,每道都对应着他身上的穴位,怪不得越挣扎越紧——原来这是锁魂咒,专破活人筋脉。
"用城隍印照那些鬼画符!"老城隍的声音有些虚,像是隔着层毛玻璃,"当年我封在地府时,见过这种阴司禁术,符文最怕阳火!"
陆醉川咬着牙扯动丹田气海。
自从上次硬抗周天佑的机关炮后,他的城隍力就像漏了底的酒坛,可此刻怀里的古籍突然烫得惊人,血光顺着经脉往印堂钻。
他想起老城隍说过,《九坛醉天诀》是历代城隍用心头血写的传承,不到生死关头不会显灵。
"喝!"他喉间发出闷吼,锁骨处的城隍印突然爆出刺目金光。
那光不像寻常法术的犀利,倒像是陈年女儿红泼在火上,带着股醇厚的暖意。
最靠近他的那根触手被金光扫过,表面符文"滋啦"一声冒起黑烟,暗红纹路瞬间褪成灰白。
"小九!
画破阵符!"陆醉川趁着触手松动的间隙,拽住小九的手腕往自己身侧带。
盲女的手指在半空划出银亮轨迹,判官笔笔尖凝着的幽蓝光芒突然化作九道细针,精准扎进触手关节处的符文。
她看不见,但前世的记忆正在苏醒——那些刻在地府碑墙上的破禁咒,此刻正顺着笔尖流淌出来。
两股力量交织的瞬间,墨色触手发出刺耳的尖啸。
陆醉川感觉缠在脖子上的那根突然松了半分,他趁机灌下腰间酒葫芦里的残酒。
辛辣的烧刀子顺着喉咙滚进丹田,城隍力陡然涨了三分。
金光如潮水般涌出,所过之处触手纷纷断裂,断口处渗出黑血,落地即化作青烟。
"噗!"陆醉川咳出一口血,却在落地的瞬间死死抱住小九。
地缝在他们脚边闭合,露出块青石板,上面躺着本半腐的古籍。
封皮是褪色的明黄,隐约能看见"幽冥禁录"四个虫蛀的字,翻开第一页,赫然是幅手绘的城隍印拓本,旁边用朱砂写着:"当印光染血,阴司无道。"
"这是..."陆醉川的手指刚碰到书页,古籍突然自行翻页,露出半段残缺的文字:"...周姓军阀借阴兵,以活人为祭,断城隍轮回道...若见此录,速离...血月之夜..."
"哥。"小九突然攥紧他的衣袖。
她虽看不见,却能感知到空气里突然多出的阴寒。
原本还算明亮的遗迹里,不知何时笼上了层灰雾,连城隍印的金光都暗了几分。
笑声就是这时响起的。
像破风箱拉过锈铁,带着说不出的森然。
陆醉川抬头,看见阴影里走出个穿墨绿长衫的男人。
他面容清俊,眉尾却有道刀疤,从额角直贯到下颌,左眼球是浑浊的灰白,右眼里却翻涌着暗红血丝,像是浸在血里的琉璃珠。
"好个城隍传人。"男人开口时,陆醉川闻到股腐叶混着檀香的气味,"能破了我的锁魂触,倒比那老东西当年强些。"
他抬起手,指尖燃起幽绿鬼火。
陆醉川突然发现,男人的影子比常人长了三倍,在地面扭曲成无数张哭嚎的人脸。
小九的判官笔在她掌心剧烈震颤,盲女的额头渗出冷汗——这是她觉醒判官记忆后,第一次感到如此强烈的恐惧。
"你们不是想知道,这三个月来津门的活人为什么总在夜里消失?"男人一步步逼近,鬼火在他指尖跳跃,"现在知道了,倒也活不过今晚。"
陆醉川把小九护在身后。
他能感觉到城隍印在发烫,《九坛醉天诀》在怀里震动,可对面男人身上的邪气,比他之前见过的任何阴物都要浓烈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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