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拟旨。”萧胤的声音嘶哑而无力,却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决断。
福海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地扑到御案前,铺开明黄绢帛,颤抖着提起御笔。
“玄清观女冠云渺……”萧胤的声音在空旷的内殿响起,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虽……行止不羁,然……精研岐黄,手段……呃……独特。于……毒理一道,造诣……深厚,鬼神莫测……特……特封……‘鬼医’之名!赐……金玉腰牌!昭告……天下!”
“鬼医”二字出口,殿内众人皆是一震!连素问清冷的眸子都微微闪动了一下!
封赏?!
不是问罪?!
陛下……竟……妥协了?!
福海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几乎握不住笔。这旨意……简直是把被撕碎的圣旨和帝王被践踏的尊严,再捡起来自己踩两脚啊!可他一个字都不敢多问,只能颤抖着将“鬼医”、“手段独特”、“造诣深厚”、“鬼神莫测”这些字眼,艰难地誊写在圣旨上。
“……另……”萧胤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憋屈,“……念其……抚养稚子……不易……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灵药……若干!以示……朕……体恤……民……呃……道门之情!”
“体恤民情”几个字,他说得极其艰难,仿佛喉咙里卡着鱼刺。
“再……再赐……”萧胤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孩子……阿澈……玉如意……一柄!算是……朕……惊扰稚童……的……赔礼!”
赔礼?!
给那个撕了圣旨、爬了龙椅的“妖童”?!
福海和太医们只觉得眼前发黑,世界观彻底崩塌!陛下……这泻药……怕不是把脑子也泻出去了吧?!
只有素问,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一闪而过的了然和……一丝极淡的讥诮。这哪里是封赏?分明是打不过就加入,用名号黄金买个平安!那“鬼医”封号,看似尊荣,实则是皇帝给自己找的台阶,也是给那对无法无天的母子套上的枷锁——昭告天下,这人我“封赏”过了,以后她再干出什么离谱事,别算我头上!至于给阿澈的赔礼……更是堵嘴的糖!生怕那小祖宗哪天想起来,再给他“种”点啥!
“陛下圣明!”素问微微躬身,声音依旧清冷无波,“此旨……甚妥。或可……稍安其心。” 她特意强调了“稍安其心”。
萧胤疲惫地挥挥手,仿佛再多说一个字都是折磨:“速去……宣旨……朕……乏了……” 他重新闭上眼,蜡黄的脸上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庆幸。什么龙气,什么妖童,什么帝王威严……在那种生不如死的“畅快”面前,都是浮云!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祈祷永远别再见到那个抱着孩子、笑吟吟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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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观。
“阿嚏!”云渺揉了揉鼻子,狐疑地看了看天,“谁在念叨老娘?该不会是那皇帝老儿泻干净了,又开始琢磨坏心思了吧?”
她正蹲在阿澈那小小的“西瓜田”边,指挥着小毒剑帮儿子松土:“小剑剑!左边!深一点!对!阿澈说了,土松松,瓜瓜才长得大!”
小毒剑紫光闪烁,如同一个勤劳的小工兵,在泥土里灵活穿梭,翻动土壤。
阿澈则撅着小屁股,拿着个小木勺,小心翼翼地给刚冒出一点嫩绿芽尖的西瓜苗浇水,小嘴里念念有词:“瓜瓜乖……喝水水……快长大……给娘亲……给师祖爷爷……吃……”
墙角阴影里,清虚抱着酒坛子,鼾声均匀。只是那鼾声的节奏,在道观外隐隐传来马蹄声和某种特定频率的铜锣开道声时,极其细微地……变化了一下。
“圣旨到——!玄清观云渺道长接旨——!” 尖利拖长的宣旨声在道观破败的门外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拔高的、却又掩不住惶恐的腔调。
“圣旨?”云渺挖了挖耳朵,一脸嫌弃,“又来?烦不烦啊?这次是来送钱的还是来找泻的?” 她拍拍手上的泥土,慢悠悠地站起身。
大门被推开。依旧是那个上次在金銮殿念旨念到差点尿裤子的内侍,不过这次他身后跟着的队伍可壮观多了!两队盔甲鲜明的御林军(个个脸色发白,手按刀柄却不敢拔),还有十几口沉甸甸、贴着皇家封条的大箱子!阳光一照,金灿灿,亮闪闪!
那内侍看到云渺,腿肚子就开始转筋,脸上堆起的笑容比哭还难看,声音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云……云道长……万……万福!陛……陛下有旨意……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哦?好事?”云渺挑了挑眉,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念来听听?要是让我不满意……” 她指尖不知何时又捻起了一根泛着幽蓝寒光的银针。
内侍吓得差点把圣旨扔了!连忙展开那卷崭新的明黄绢帛,用尽全身力气,以最快的速度、最清晰的吐字(生怕念慢了被扎),尖声诵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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