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被云渺和张大山合力抬到了他那张散发着浓郁酒气和霉味的“床板”上。老咸鱼双目紧闭,脸色灰败,嘴角那抹刺目的血迹已经干涸发暗,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仿佛一具被抽干了生气的破布偶。那口喷在棋盘上的心头精血,似乎抽走了他所有的精气神。
云渺坐在床板边的小木墩上,指尖搭在清虚枯瘦如柴的手腕上,眉头拧成了死结。脉象……极其古怪!时而微弱如游丝,仿佛随时会断;时而又沉滞如铅块,淤堵在奇经八脉,透着一股被强大力量反噬后的枯败。她试着渡入一丝温和的药力,却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那淤塞的脉象吞噬,激不起半点涟漪。
“怎么样仙姑?清虚道长他……”张大山搓着手,一脸担忧地站在旁边。道观里最能打的靠山倒了,连带着他抵债都心慌慌。
“死不了。”云渺收回手,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后怕,“就是……亏大发了。” 她看着清虚那毫无血色的老脸,再想到那碎裂的棋盘和“大凶”、“血光”、“杀劫”这几个如同冰锥般刺入她心头的字眼,一股沉重的阴霾死死压了下来。
阿澈抱着他那“洗香香”的青铜虎,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脸煞白。他不敢靠近,师祖爷爷吐血昏迷的样子吓坏了他。“娘亲……师祖爷爷……会……会好吗?” 小家伙的声音带着哭腔。
“会好的。”云渺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笑容,走过去揉了揉儿子的小脑袋,“师祖爷爷就是……嗯……算卦算累了,睡一觉就好。阿澈乖,带小虎虎去睡觉,好不好?”
“嗯……”阿澈用力点头,小手指了指床板上的清虚,“阿澈……给小虎虎……讲故事……师祖爷爷……听……”
云渺心中一酸,鼻子有点发堵:“好……去吧。”
阿澈抱着青铜虎,一步三回头地挪回了偏殿。玉角小猪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凝重,不再打滚,蔫蔫地跟在阿澈脚边。
夜幕,如同浸透了浓墨的巨兽,沉沉压下。白日的暖意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带着湿冷土腥气的压抑。狂风毫无征兆地刮起,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无数冤魂在道观外哭嚎。道观破败的窗棂被吹得哐当作响,屋檐下淬毒的瓦片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要变天了。”张大山看着窗外黑沉如铁的天空,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不安。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咔嚓——!!!”
一道惨白的、如同巨树根须般狰狞的闪电,猛地撕裂了漆黑的夜幕!瞬间将整个玄清观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云渺脸上那来不及掩饰的惊惶!
紧接着!
“轰隆——!!!”
震耳欲聋、仿佛天穹炸裂的惊雷,紧贴着道观的屋顶滚过!整个大地都在颤抖!主殿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房梁,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灰尘簌簌落下!
“哗啦啦——!!!”
酝酿已久的暴雨,如同天河决堤,以倾盆之势轰然砸落!豆大的雨点密集得连成了线,砸在屋顶、地面、树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整个世界瞬间被狂暴的雨幕吞噬!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从门窗的缝隙疯狂灌入,带来刺骨的寒意!
玄清观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破舟,在狂风暴雨中飘摇欲坠!
云渺的心,也随着这狂暴的天象沉到了谷底。清虚的卦象、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一切都透着不祥!
“仙姑!我去把门窗堵严实点!”张大山也被这天地之威吓得够呛,连忙找了破布烂木头去塞门窗缝隙。
云渺则快步走到清虚床板边,再次检查他的状况。老咸鱼依旧昏迷,气息微弱,但暂时没有恶化的迹象。她稍稍松了口气,心中的不安却越发强烈。
就在这时!
“砰!砰砰砰!砰砰——!”
一阵极其急促、沉重、带着不顾一切疯狂意味的拍门声,猛地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雷雨声,如同濒死野兽的绝望嘶吼,狠狠砸在道观那扇破败的木门之上!
那声音……太急了!太乱了!完全不像是正常敲门!更像是……有人在用身体、用脑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撞门!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绝望和疯狂!
“谁?!”张大山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破布扔了!这鬼天气,这荒山野岭,谁会在这时候拼命拍门?!
云渺瞳孔骤缩!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瞬间爬满全身!她想到了清虚的卦象——血光滔天!杀劫临头!
“别开门!”云渺厉声喝道,指尖瞬间夹住了几根泛着幽蓝寒光的银针!鬼医的警觉让她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这种天气,这种拍门法,非奸即盗!
“砰!砰砰!砰砰砰——!” 拍门声更加疯狂!更加绝望!木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被撞碎!同时,一个嘶哑、破碎、几乎被雷雨声淹没、却带着最后一点求生执念的喊声,断断续续地传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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