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半，顾疏桐推开酒店房门时，正撞见裴砚舟倚着门框啃包子。
他穿件松松垮垮的灰色连帽衫，头发翘得像被电过，嘴角沾着芝麻，活像刚从《甲方乙方》片场溜出来的群众演员。
"早啊顾老师。"他把手里的塑料袋晃了晃，"牛肉包、豆浆、茶叶蛋，我猜你不吃葱，特意让老板多刷了层辣酱——"
"裴导。"顾疏桐扯了扯他帽衫帽子，"现在是查案，不是哄小朋友吃早餐。"她嘴上嫌弃，指尖却悄悄勾住他垂落的帽绳，"老陈的资金流向表到了吗？"
"在我房间。"裴砚舟摸出房卡，门"滴"的一声开了，茶几上整整齐齐码着三摞A4纸，最上面那张用红笔圈着"林浩然 2023年1-6月资金流水"。
他把豆浆塞进她手里，自己趴在桌上翻资料："老钱说林氏娱乐表面是影视公司，底下有三家空壳投资公司——看这个，三月十五号，从'鑫源贸易'转来八百万，备注是'项目咨询费'。"
顾疏桐咬着包子凑过去，睫毛扫过他手背："鑫源贸易？
我记得上个月被查的那个洗钱团伙，主公司就叫鑫源。"她的指甲在"咨询费"三个字上敲了敲，"林浩然拿这些钱干嘛？
买热搜？
买通狗仔？"
"买通的可能不止狗仔。"裴砚舟突然抽出一张银行回执单，"四月七号，给'张强工作室'打了二十万。"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这老小子上次在剧组蹲点拍你和群演，开价要五十万封口费，结果林浩然只给了二十万——所以他才会在小刘手机里留消息，想再敲一笔。"
顾疏桐的筷子"咔"地捏断半根："找张强。"
上午十点，他们在城郊废品站见到张强。
这人穿件洗得发白的皮夹克，蹲在破轮胎上抽烟，脚边堆着三四个空可乐罐。
看见顾疏桐时，他眼睛亮得像见了猎物，刚要开口，裴砚舟已经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是他上周在便利店偷拿火腿肠的监控截图。
"张哥混圈也十年了吧？"裴砚舟笑眯眯拍他肩膀，"偷超市、伪造片场通行证、卖艺人隐私——这些要都抖出去，你猜警队的老熟人是请你喝茶，还是直接送你去号子里看《今日说法》？"
张强的烟掉在地上，踩灭时连鞋都歪了："裴导这是...什么意思？"
"林浩然给你打二十万，让你拍顾疏桐的黑料。"顾疏桐倚着生锈的货架，垂落的发丝掩住眼里的冷光，"但你上周还找小刘要五十万，说明二十万根本不够买你这条命。
所以——"她突然逼近，香水味裹着废品站的霉味钻进张强鼻腔，"林浩然是不是还让你做了别的？"
张强喉结动了动，偷瞄裴砚舟手里的手机："他...他让我盯《红妆》剧组的进度。
说要是拍到顾影后耍大牌、和导演吵架的画面，再加三十万。"他掏出个破手机，翻出条聊天记录，"还有这个，上个月他让我买通场务，往顾影后的化妆镜上贴诅咒符——说是要破她的'影后运'。"
顾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天前在化妆间看见的猩红符纸，当时只当是群演恶作剧，没想到背后是林浩然的黑手。
裴砚舟已经掏出录音笔："还有吗？"
"有！"张强像抓住救命稻草，"他最近在联系资本方，说要联合几家公司压《红妆》的排片。
昨天我听见他打电话，说'等顾疏桐身败名裂，裴砚舟的金棕榈导演也得变票房毒药，到时候《红妆》就是块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裴砚舟的指节捏得发白，突然笑出声："软柿子？
他当《红妆》是他公司楼下的煎饼果子？"他转向顾疏桐，眼里烧着团火，"老钱说的没错，这孙子要的不是搞臭我们，是要抢《红妆》的控制权。"
顾疏桐掏出手机拨给钱进："老钱，联系法务部，把林氏娱乐和《红妆》的投资合同再查一遍。
裴砚舟，你让陈涛把剧组所有场务重新登记，重点查上个月新来的——"
"顾姐！"裴砚舟突然按住她手背，"先去警局。"他晃了晃张强的手机，"这些证据够经侦队喝一壶了。"
下午三点，他们坐在经侦大队的办公室里。
王警官翻着资料，钢笔在"鑫源贸易"几个字上画了个圈："这个公司我们盯很久了，涉嫌跨境洗钱。
林浩然的账户要是和他们有频繁往来..."他抬头看向两人，"你们提供的这些，够立案了。"
从警局出来时，晚霞把天边染成血红色。
顾疏桐站在台阶上给陈涛发消息："老陈，今晚加派两组安保，监控室必须双人轮岗——"
"顾老师。"裴砚舟突然扯她袖子，指了指路边卖烤红薯的摊，"吃个红薯？
补充下血糖。"他剥开滚烫的红薯皮，热气模糊了眼镜片，"刚才在局里，你捏我手捏得快断了。"
顾疏桐耳尖发烫，接过红薯咬了一口："谁让你刚才说'林浩然要是敢动《红妆》，我就拆了他的公司'——像个要掀桌的小学生。"
"那是小学生？"裴砚舟凑近她耳边，"我小学掀桌是因为同桌抢我橡皮，现在掀桌是因为有人要抢我和顾老师的孩子。"他指了指远处的剧组大巴，"《红妆》是我们的孩子，谁敢动它一根汗毛..."
他的话被顾疏桐的手机震动打断。
她低头看屏幕，匿名短信的提示灯在暮色里刺得人眼疼。
【你们的每一步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裴砚舟的呼吸扫过她后颈："谁发的？"
顾疏桐把手机递给他，两人的影子在地上叠成一团。
风卷着烤红薯的甜香掠过，远处剧组的灯光次第亮起，像缀在黑幕上的星子。
"看来..."她把红薯皮扔进垃圾桶，指尖轻轻勾住他小指，"我们的对手，比想象中更能藏。"
裴砚舟摸出手机拍了张短信截图，发给王警官："那正好。"他转身时，外套下摆扫过她手背，"藏得越深的老鼠，被猫抓住时，叫声越响。"
夜色渐浓，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朝着剧组方向慢慢走去。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是有人在暗处烧什么东西——但谁也没注意到，街角的面包车后视镜里，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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