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时,顾疏桐正盯着天花板数第二十道裂纹。
她身边的裴砚舟动了动,胳膊从她腰下抽走,指节蹭过她后颈时带起一片鸡皮疙瘩。
"醒了?"他声音哑得像砂纸,却还是弯起嘴角,"昨晚睡了不到三小时,你眼下都青了。"
顾疏桐翻身掐他胳膊:"你不也一样?
手机震得枕头都在抖。"她指的是凌晨三点那条"等着瞧吧",此刻那手机正倒扣在床头柜上,像颗未拆的哑弹。
裴砚舟突然翻身压过来,鼻尖几乎蹭到她鼻尖:"所以今天得把这颗哑弹拆了。"他说这话时,眼尾还挂着没消的红血丝,倒像是只炸毛的奶狗,"先找钱进,他手头有娱乐圈所有资本的关系网——那通骚扰电话里提安盛信托,我记得钱进去年帮安盛投过一部文艺片。"
顾疏桐推他肩膀的手顿了顿。
安盛信托是母亲当年工作的话剧团的赞助商,也是她记忆里最后一次见母亲时,她手里攥着的合同封面上的名字。"好。"她应得干脆,手指却悄悄勾住他睡衣带子,"但先说好,你要是又用'导演式压迫感'吓唬钱进,我就把你藏在剧组的焦糖布丁全喂流浪猫。"
裴砚舟举手投降,发顶翘起的呆毛跟着晃:"保证温柔,毕竟钱老师昨天还说要给我们带他老婆烤的桂花糕。"
钱进的办公室飘着桂花香时,顾疏桐正盯着他推过来的牛皮纸袋。
袋子边角磨得发毛,封条上盖着"安盛信托2008年业务档案"的红章。"这是我托老部下从信托库调的,当年顾老师——"他顿了顿,看顾疏桐攥紧的手指,"顾阿姨所在的'红鲤话剧团'确实和安盛有十年赞助协议,但08年突然终止,解约金是笔天文数字。"
裴砚舟翻到最后一页,纸页发出脆响:"解约理由写的是'剧团经营不善'?
可我查过,红鲤那年刚拿了全国话剧展演金奖。"
钱进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下来:"更巧的是,终止协议的签字人姓林。"
顾疏桐的呼吸陡然一滞。
林浩然——那个总在记者会上阴阳怪气说"流量扛不起文艺片"的对家公司高管,昨天还在微博暗戳戳说《红妆》是"资本洗钱工具"。
"还有这个。"钱进又抽出一张照片,泛黄的边角粘着咖啡渍,"上个月张强那狗仔卖给我个'猛料',说有人花三百万买顾小姐的黑料。
我没买,但拍了张转账单——付款方是'林氏娱乐'旗下的'星芒传媒'。"
裴砚舟把照片推到顾疏桐面前,指尖敲了敲"林氏娱乐"四个字:"所以昨晚那通电话,是林浩然在掀旧伤疤。"他突然笑了,露出小虎牙,"有意思,我正愁没理由收拾这位'林总'呢。"
顾疏桐没说话。
她望着照片里的转账单,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的那支口红,想起从小到大每个生日都准时寄来却没署名的贺卡——原来那些"匿名祝福",可能从来都不是善意。
"现在找张强。"她突然起身,牛皮纸袋在桌上发出闷响,"那狗仔知道的比他说的多。"
张强的"情报屋"藏在老城区咖啡馆二楼,霉味混着速溶咖啡香往人鼻子里钻。
他缩在褪色的皮沙发里,看见顾疏桐时喉结动了动,堆起的笑比咖啡渣还苦:"顾小姐大驾光临,是要订...啊不,是要聊点什么?"
裴砚舟直接拉过椅子坐下,胳膊架在桌上:"聊林浩然花三百万买的黑料,具体内容是什么?"
张强的手指在沙发缝里抠出个洞:"我真不知道!
就听说...跟顾小姐的母亲有关,什么'当年解约有黑幕'、'顾家靠安盛洗钱'之类的..."
"啪"的一声,顾疏桐把手机拍在桌上。
屏幕里是她昨晚录的骚扰电话录音,电话杂音里那句"你妈当年...死得没那么干净"格外刺耳。
张强的脸瞬间白了:"这、这不是我干的!
是林总手下的人联系的号卡贩子,我就听说他们要在《红妆》得奖前夜放料,说顾小姐为了拿金棕榈...拿母亲的死炒作!"
裴砚舟突然倾身,眼尾上挑的弧度像把刀:"所以林浩然的计划是——先抹黑顾疏桐的人品,再让《红妆》因为'争议主演'被金棕榈拒之门外,最后他好接手裴某的'疯批导演'头衔?"
"我、我就知道这些!"张强掏出手帕擦汗,"真的!
他们还说...说今天会有大动作,让我们狗仔队备好通稿..."
顾疏桐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是陈涛发来的消息:"剧组道具间进贼了,苏红妆的口红道具被砸了。"照片里,檀木匣的盖子摔在地上,半支口红裂成三截,金属壳上"给我的小桐"的刻字在闪光灯下泛着冷光。
裴砚舟的手指慢慢蜷起。
他想起昨晚顾疏桐摸着那支口红说"这是妈妈最后一次演出前买的",想起她蹲在化妆间翻旧照片时睫毛上的水光。"走。"他扯起顾疏桐的手,声音低得像暴雨前的闷雷,"去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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