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推开厂长办公室的木门时,杨厂长正对着摊满桌面的生产报表皱眉,搪瓷缸里的茶水早凉透了。
"厂长,跟您说个急事儿。"他随手带上门,军绿色挎包往椅背上一搭。
杨厂长从报表里抬起头:"什么事火烧火燎的?没看见我正在核对三季度的能耗?"他指了指桌上堆成小山的油印纸,"上个月轧机故障耽误的产量,局里追着问呢。"
"所以才要办班啊!"苏青抽出挎包底的聘用登记表递给他,"高级钳工培训班,专门培养能独当一面的技术骨干。您想想,要是咱们厂每个车间都有几个八级钳工坐镇,设备故障还能耽误生产?"
杨厂长摘下眼镜揉了揉眼,接过登记表扫了一眼说道:"培训班好是好,可师傅哪来?技术科那帮大学生连刨床操作规程都记不全,还能带徒弟?"
"师傅这块我今儿刚敲定!"苏青往前探身,指尖点在登记表的姓名栏,"易中海,以前咱厂钳工车间的,您忘了?当时他在厂里手艺是公认的好。"
"易中海?!"杨厂长的钢笔"啪"地掉在报表上,"你咋把他弄来了?我记得他不是55年因为贪污罪判了刑,送去辽西农场劳改了吗?"
"那都是老黄历了!"苏青划亮火柴点烟,火苗在他眼底跳了跳,"今年四月就释放了,街道办给我打过招呼,说他在四合院老实得很,天天帮老伴捡煤核。"
他将登记表推过去,红章在台灯下泛着油光,"您瞧瞧这八级钳工证明,钢印都没褪色。现在厂里像他这样既有实战经验又有职称的钳工老师傅,掰着指头数都不到五个。"
杨厂长捏着登记表,拇指摩挲着"劳改释放人员"的红戳,眉头拧成疙瘩:"话是这么说...可他毕竟有前科,要是在厂里出点乱子,咱们怎么跟部里交代?"
"一个老头子能出什么乱子?"苏青突然站起身,走到墙边揭下一张旧标语,露出背后贴着的《技术人才选拔若干规定》,"您看第三条:凡有特殊技能者,可破除成分论,量才任用。毛主席也说过,革命工作不分贵贱,只要有技术就能为人民服务。"
他转身时,掐灭烟头,"再说了,我让他带徒弟,又不是让他管公章。以他现在的身份,还能不好好教?"
杨厂长沉默片刻,突然从抽屉里翻出本牛皮笔记本:"上个月咱们下属单位机械厂机器出了问题,想借咱们厂的八级钳工去修理。咱们厂的八级钳工去了也没修好...易中海要是真有这个手艺,也是好事。"
"所以这培训班就得更要办!易中海档案里有个会修机床的记录,才得以减刑一年。"苏青接过话头,"我打算让培训班安排在饭后和下班前,每天两小时,不耽误正产。谁完不成当天任务,取消学习资格。"
"行吧行吧,"杨厂长终于松口,将登记表推回去,"这事儿你全权负责,出了岔子我可拿你是问。"
他突然想起什么,又从文件堆里翻出张红头文件,"对了,部里刚下文,让各厂自个儿组织工级考核,从58年到现在,三年没评过级了。"
文件边角都磨毛了,"宣传科正愁没由头,你这培训班来得正好——让易中海开个钳工速成班,咱们厂的考核就定在11月初,能不能把咱们厂的技术评级整体拉上去,就看这个班办得如何!"
苏青接过文件:"这主意好!我让易中海把压箱底的绝活都掏出来,到时候考核成绩要是亮眼,咱厂不光能拿部里的先进,说不定还能跟部里申请技改专项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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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办公室的木门被推开时,陈红梅抱着一摞《生产简报》:"苏厂长,您找我?"
"来得正好。"苏青将部里的红头文件往桌上一推,"部里要求我们组织工级考核,时间定在11月初,这事儿宣传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现在各车间都在闷头抢产量,我打算再考核前搞个钳工培训速成班,为工级考核加一把火。"
陈红梅迅速摸出钢笔,在笔记本上沙沙记录:"咱们这次工级考核的宣传重点是..."
"重点是造势!"苏青抓起搪瓷缸猛灌一口,"从明天起,广播站每天早中晚三次播报考核细则,食堂门口贴满技术比武的大字报。还有车间宣传栏,让美工组连夜画张争当八级钳工的宣传画!"
笔记本被笔尖戳出细小的坑洞。陈红梅咬着嘴唇:"可时间这么紧,培训班的师资..."
"师资我已经安排好了。"苏青靠回椅背,"各车间的八级钳工轮流授课,易中海负责锻造车间的速成班。"他突然压低声音,"重点宣传易师傅,当年大炼钢的技术标兵,劳改释放后还一心报国,这典型案例够不够分量?"
陈红梅的笔尖顿住。作为宣传科骨干,她自然知道易中海的前科意味着什么,但看着苏青眼底不容置疑的锋芒,她只是快速点头:"明白!我这就安排通讯员写专访稿,争取明天就写在板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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