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冰冷、粘稠、如同凝固了亿万年的死寂。
柳三娘粗重的喘息声在这片空旷得令人心慌的废墟中显得格外刺耳,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混杂着腐朽尘埃与微弱血腥的冰冷气息,刮得喉咙生疼。她扶着凌清雪的手臂,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还在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额角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脚下厚厚的、灰白色的骨粉尘埃里,无声无息地被吞噬。
“刚才…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她声音嘶哑,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目光死死盯着那滩暗红物质消失的地方,厚厚的尘埃已经重新覆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那股阴冷、污秽、带着纯粹恶意的气息,以及那无数道冰冷无情的窥视目光,如同附骨之蛆,深深烙印在神魂深处,让她寒毛倒竖。
凌清雪的脸色同样苍白,清冷的眸子深处是挥之不去的凝重与一丝难以察觉的惊骇。她轻轻挣脱柳三娘的搀扶,周身那层薄如蝉翼的冰晶护罩艰难地维持着,在强大到令人窒息的空间威压下明灭不定。她没有立刻回答柳三娘,而是看向萧遥,目光里带着探寻。她比柳三娘更清晰地感受到那些意念的恐怖——那不是生物的意识,更像是某种…冰冷的、绝对的、运行了无尽岁月的规则本身,在扫描闯入其领域的异常因子。
萧遥站在原地,身形依旧挺拔,但眉宇间那惯常的惫懒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临大敌的深沉凝重。他缓缓收回望向废墟深处的锐利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仿佛在回味刚才那几道意念扫过时,灵魂被瞬间冻结、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的恐怖体验。
“不知道。”他的声音低沉,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却异常清晰,“那滩东西…像是某种古老污秽本源的血肉残留,带着极强的侵蚀性和攻击本能。至于那些‘眼睛’…”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更加幽深,“更像是这片死地本身的‘规则’在审视我们。或者…是某些依附于此地规则而存在的‘残留物’。”
“规则残留物?”柳三娘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皮发麻,“这鬼地方,连‘规则’都是活的?还带‘眼睛’?”
“未必是活物。”萧遥纠正道,目光扫过周围巨大如山岳的残骸断壁,“就像这些战斗痕迹,历经万古不灭,本身就蕴含着当初战斗者的一丝法则烙印。此地规则特殊,残留的烙印在特定条件下被激活,形成类似‘警戒’或‘记录’的机制,并非不可能。刚才那些意念,给我的感觉…空洞、冰冷、缺乏‘自我’,更像是某种预设程序的触发。”
他这番解释,让凌清雪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但心头的沉重并未减轻多少。预设程序的“眼睛”,同样致命。
“此地不宜久留。”萧遥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那滩东西被惊动,又被那些意念压制回去,但保不准什么时候再出来,或者引来更麻烦的‘东西’。刚才的意念扫描,更像是一种定位标记。我们已经被打上了‘闯入者’的标签。”
他迈开脚步,不再犹豫,朝着废墟深处那威压最为恐怖、死寂最为浓郁的核心方向走去。每一步踏在厚厚的骨粉上,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在死寂中回荡,如同敲在心脏上的鼓点。
凌清雪和柳三娘立刻收敛心神,压下翻涌的恐惧和惊悸,紧紧跟上。柳三娘甚至不敢再抱怨,只是将体内残存的灵力运转到极致,在体表形成一层稀薄的赤红光晕,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巨大的阴影角落。
越往深处,空间威压呈几何级数增长。空气沉重得如同实质的水银,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耗尽全身力气。光线越发昏暗,视野被压缩到不足五十丈。四周的景象也更加触目惊心。
倒塌的石柱更加巨大,断裂的截面光滑如镜,边缘残留着细微的空间扭曲波纹,仿佛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威力瞬间斩断。巨大的骨骸不再是零散的碎片,而是完整的、如同蜿蜒山脉般的巨型骨架,半埋在尘埃之下,骨骼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质地却坚硬得匪夷所死,表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的撞击坑和撕裂痕迹,诉说着其生前承受了何等狂暴的攻击。
一些扭曲变形的巨大金属残片,如同被揉捏过的纸张,胡乱地堆叠在一起,形成一座座小山般的金属坟冢。残片上布满了巨大的爪痕、贯穿性的孔洞以及被高温融化的痕迹,金属早已失去光泽,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仿佛被岁月彻底腐蚀的暗灰色。偶尔能看到一些奇异的、类似能量回路或符文的残迹烙印在金属表面,虽然黯淡无光,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微弱波动。
脚下厚厚的骨粉尘埃中,时不时会踩到一些坚硬的东西——可能是断裂的武器碎片,也可能是某种巨大生物的牙齿或甲壳碎片。每一次触碰,都带着刺骨的冰凉,仿佛能冻结血液。
空气中那股腐朽、古老的气息浓郁得化不开,其中夹杂的、若有若无的“能量尸臭”也更加明显。更令人不安的是,那种被冰冷目光窥视的感觉,并未随着远离那滩暗红物质而消失,反而时强时弱,如同跗骨之蛆,始终若有若无地缠绕在感知的边缘。它们似乎无处不在——来自头顶灰蒙死寂的虚空,来自脚下深埋残骸的尘埃,来自侧方巨大骨架的阴影深处……每一次意念扫过,都带来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人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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