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死死压在天际,像一块浸透了污水的脏抹布,沉甸甸地覆盖着下方一片死寂的蛮荒绝地。这里曾是上古战场的一角,如今只剩下扭曲破碎的山岩,以及大片大片淤积着墨绿色、散发浓烈腥臭的泥沼。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油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腐朽和剧毒的气息,沉重地压在肺叶上。
一道身影,如同被巨锤砸落的流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和无法遏制的翻滚之势,狠狠撞进了一片最为污秽的毒沼边缘!
轰!
泥浆裹挟着枯朽的腐殖质冲天而起,墨绿色的毒水四散飞溅。落点处,一个深坑被硬生生砸了出来,坑壁边缘的毒泥“滋滋”作响,冒着浑浊的气泡,升腾起带有甜腻腥气的淡紫色毒雾。
萧遥的身体深深陷入粘稠冰冷的毒泥之中,几乎被埋没。他猛地呛咳一声,口鼻间喷出的却是一团混杂着金色血丝的乌黑污血。那污血落在毒泥上,瞬间腾起一股更浓烈的腥臭烟雾。他艰难地用手臂支撑着湿滑的坑壁,想要将自己从这吞噬人的泥潭里拔出来,每一次用力,全身的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刚从一场突如其来的空间风暴中挣脱,那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几乎将他引以为傲的强悍肉身撕成碎片。而此刻,这毒沼中蕴含的蚀骨剧毒,正顺着身上数不清的伤口,如同亿万只贪婪的毒蚁,疯狂地向内钻去、啃噬!皮肤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紧接着是深入骨髓的麻木和冰冷,仿佛连血液都要被冻结、腐蚀。
更糟糕的是,体内深处,那源自葬神渊天罚的残余雷火之力,并未因他逃出生天而彻底熄灭。它们像阴险的毒蛇,盘踞在经脉与丹田的角落,时不时便猛地窜起,爆发出灼目的电光。每一次窜动,都带来堪比凌迟的剧痛,强行冲撞着他竭力维持、已濒临崩溃的灵力运转。金色的神血在经脉中艰难流淌,每一次冲刷过那些焦黑的雷火伤痕,都像是滚烫的烙铁碾过,带来一阵阵撕裂灵魂的灼痛。
“呃…嗬……” 又一口混杂着内脏碎片的污血涌上喉头,被他死死咽了回去,只在嘴角留下一道刺目的暗金痕迹。他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一点点从泥坑里爬出,泥浆裹满了全身,粘稠冰冷,如同披上了一层沉重而污秽的殓衣。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肌肉撕裂般的痛楚和骨骼摩擦的咯咯声。
他靠在一块相对干燥、布满了苔藓的黑色巨岩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扯动胸腹间翻江倒海的痛楚,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毒气。额头上滚落的,早已分不清是冰冷的汗水还是粘稠的毒泥。
抬眼望去,视野所及,尽是死寂的荒芜。破碎扭曲的山岩如同巨兽的嶙峋骸骨,沉默地指向阴沉的天空。广袤的毒沼蒸腾着淡紫色的瘴气,弥漫开去,将远方的景物都扭曲成模糊晃动的鬼影。空气中除了那无处不在的腥甜腐臭,再无半点生机,连一丝风都没有,沉闷得令人窒息。
绝对的死地。比任何已知的绝地秘境都要绝望。没有灵气补充,只有侵蚀身体的剧毒和不断消耗生机的恶劣环境。体内的天罚雷火在毒素的刺激下,似乎更加躁动不安,灼烧的痛苦一阵强过一阵。他尝试调动一丝灵力去压制,丹田立刻传来针扎般的刺痛,灵力运转瞬间迟滞,几乎中断。
“咳…咳咳……”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更多的污血涌出,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早已被血污和泥浆浸透的衣襟上,晕开一片深褐。
疲惫,如同这无边的毒沼,沉重地漫过四肢百骸,浸入骨髓深处。眼皮像坠了铅块,每一次开合都无比艰难。不仅仅是肉身的重创和力量的枯竭,更有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怠。从葬神渊崩毁开始,天道意志如附骨之蛆的追杀,一波强过一波的天罚雷火,再加上这永无休止的逃亡和沿途不断遭遇的凶险绝境…纵使是铁打的心志,也在这无休止的消磨下,露出了难以掩饰的裂痕。
他微微闭了闭眼,试图将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倦怠感压下去。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道身影。巍峨神都,金銮殿上,那袭明黄龙袍猎猎作响。凤霓裳强行引动国运龙气,为他斩断一丝天道锁链时,那必然承受的反噬…神朝境内数处地龙翻身,国运动荡…她此刻,想必也绝不会轻松。那决绝而高傲的女人……
“这女人…” 萧遥无声地翕动了一下干裂出血的嘴唇,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乎听不见的叹息,消散在污浊的空气里。那叹息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无关情爱,更像是一种对沉重背负的理解,一种…同路者的无言相顾。
就在这念头闪过的瞬间,头顶那片沉凝如铁的铅灰色云层深处,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一道刺目的惨白!
轰咔——!
一道水桶粗细、蕴含着毁灭气息的惨白雷光,如同天神的震怒之矛,撕裂了厚重的云幕,带着审判万物的威压,精准无比地朝着他依靠的巨岩狂劈而下!速度之快,超越了神识感应的极限!这并非蓄势已久的天罚,更像是天道意志察觉他心神短暂松懈、气机泄露而引动的瞬间惩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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