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萍抬起头,对上他带着关怀和询问的目光。她轻轻吁了口气,刚才绷紧的身体线条稍稍放松了些许,眼神里透出一丝无奈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烦躁:“下午教研组开重要会议,可能要持续到傍晚。”她低声解释,声音压得极低,但能听出隐隐的不快。“本来还想……”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但江明华完全明白她的未尽之意——本来想和他一起自习到黄昏,甚至一起吃晚饭。
“没关系,”江明华声音放得更柔和,拇指在她手背上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随即收回手,免得动作太过惹眼,“公事要紧。下午我刚好也跟小组成员约了在实验室做那个外壳的初步强度测试。”他故作轻松地说,“忙完了给你信息?晚上如果能溜出来……”他眨眨眼,带着一点俏皮和期待。
林雪萍看着他故意做出轻松姿态来安慰自己,心头的那点小乌云顷刻间被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暖融融的感觉。她终于展露出一个真心的、带着点羞意的笑容,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晚上的模糊约定:“嗯。”
就在两人低声交流,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学习资料上不久,安静的自习区域入口传来一阵轻快却不吵闹的脚步声。
一个高挑纤细的身影像一阵清新的风飘了进来,手上捧着一个硬质的画筒,另一只手提着一个透明的大袋子,里面装着各种大小不一的玻璃罐颜料、调色盘和画笔。许清瑶今天穿了一条米色灯芯绒背带裙,内搭一件鹅黄色的薄款高领毛衣,衬得她青春洋溢,肤色愈发亮白。她扎着标志性的清爽高马尾,发尾微卷,随着她轻盈的脚步左右微晃。那张漂亮得过分生动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明媚笑意,目光扫视着自习区,像是在寻找什么。
她的出现如同湖面投下的一颗小石子,立刻吸引了周围不少学生的目光。她显然对此习以为常,径直朝着一个不太起眼的、靠近巨大绿植的角落座位走去。那里的桌面上堆放着几本建筑设计图册和一叠半透明的硫酸纸图稿。
“嘿,江韵华。”许清瑶在桌前停住脚步,声音清脆悦耳,带着显而易见的熟稔和一点“终于找到你了”的轻松,“新调好的几个颜色,还有微调过的海报打印稿,你看下效果?”她说着,利落地将画筒放在那堆硫酸纸图稿旁边,又将装满颜料的透明袋子放到地上。
正埋头在纸上飞速勾勒着某个展馆内部结构立体草图的江韵华闻声抬头。他头发略显凌乱,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防蓝光的平光眼镜(熬夜画图的证据)。看到许清瑶和她带来的东西,他眼中瞬间迸发出明亮的、属于设计师遇到心仪素材时的光彩。
“这么快?辛苦辛苦!”他摘下眼镜,丢在一旁的素描本上,语气是平时少有的爽朗热情,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他一把拿过那个画筒,三两下就旋开了盖子,从中抽出一卷印制精美的、大幅面纸张卷起成的画筒。
江明华和林雪萍的位置虽然和那个角落隔着七八张桌子,中间又有几盆高大的绿植半掩着视线,但许清瑶的声音和江韵华瞬间“复活”的状态,还是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看到这一幕,江明华忍不住再次弯了弯嘴角。自己这个弟弟,平日里在家懒散、毒舌、和自己抢游戏机打得不亦乐乎,此刻面对工作(尤其是和校花合作的工作),那股专注劲儿和专业范儿,简直判若两人。他端起那杯印着星星的拿铁,送到嘴边,温热醇厚的液体滑入喉咙,驱散了因早起开会而产生的最后一丝僵硬。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察觉到身边的气息瞬间凝滞了一丝。林雪萍虽然依旧垂着眼帘看着书,但握笔的指节似乎微微用力了些,目光在书页的行列间移动的速度也稍稍滞涩了那么零点几秒。
江明华瞬间了然。在图书馆这个绝对公共的学习场所,作为高二年级新任生物教师、尤其还承担了江韵华班级一部分教学任务的林雪萍,突然看到自己的恋爱对象正在讨论的“弟弟”,以及弟弟那位引人注目的高颜值搭档就在同一空间活动,甚至离得并不算太远——这无疑将那种潜藏的身份尴尬推到了眼前。尽管江韵华和许清瑶全身心投入到他们的海报设计中,可能根本不会留意到这个角落,但这种身份交叠带来的隐形压力,依旧清晰地传递给了林雪萍。
就在这时,许清瑶的嗓音又清晰了几分,带着一点惊喜的笑意,似乎在指着某个方向:“哎,你看图书馆落地窗外面靠南边那棵最大的桂树!阳光下叶子颜色层次太美了!记下来记下来,校庆主舞台背景板配色的灵感来源!简直比去年那棵画出来的效果好多了!”
她的声音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林雪萍本就不平静的心湖。
江明华放下咖啡杯,动作轻而稳。他没有任何犹豫,左手在桌面下无声地滑过,轻轻覆在了林雪萍紧握的、略显僵硬的手上。他的手温暖而有力,掌心清晰地传递着一种坚定的包裹感和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别担心,我在这里。任何身份、任何场景,都无法改变此刻我们并肩坐在这里的事实。这份靠近,这个自习桌组成的只属于两个人的小小避风港,是任何喧嚣都打破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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