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皇陵上空,一只素白纸鸢忽地俯冲而下,翅骨间缠绕的金线在日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纸鸢掠过祭坛时,三品大员褚珩正手持玉笏向新立的太子碑行礼。那金线如刀锋般割裂了他崭新的紫袍玉带,衣冠碎裂的刹那,玉佩坠地发出清脆的裂响。
"何方妖物!"褚珩面色骤变,踉跄后退时撞翻了香案。供果滚落一地,他颤抖的手指指向天空:"护驾!快护......"
话音未落,纸鸢却似有灵性般盘旋而上,最终悬停在沈知白面前三寸之处。围观百官哗然,礼部尚书王大人手中的青瓷茶盏"啪"地摔得粉碎。
沈知白伸手接住纸鸢的瞬间,太常寺少卿突然惊呼:"沈大人小心!那鸢尾沾的可是血?"众人闻言骚动,唯有钦天监正使眯起浑浊的老眼,手中念珠突然崩断,檀木珠子滚进雨后未干的泥泞里。
指腹触及鸢面墨竹的刹那,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指尖窜入经脉。沈知白眉头微蹙,余光瞥见褚珩正用袖口擦拭额汗,那紫绸官袖内侧竟隐约透出暗红符纹。
"这纸鸢..."他故意提高声量,指节轻叩鸢骨,"用的可不是寻常竹篾。"金石相击的脆响惊飞了檐下栖鸟,几只乌鸦怪叫着掠过众人头顶。
谢琅提着药箱从人群中挤出,温声道:"沈兄莫要玩笑,今日太子周年祭,这等凶物..."话音未落,沈知白突然翻转纸鸢,露出翅骨内侧密密麻麻的朱砂咒文。谢琅瞳孔骤缩,药箱铜锁"咔嗒"轻响。
"寒食禁火,万鬼夜行..."沈知白低声喃喃,指尖捻开一抹鸢尾残留的灰烬。灰中细碎晶粒在阳光下折射出诡谲光晕,映得谢琅面色青白交错。礼部侍郎凑近想看,却被突然袭来的阴风迷了眼,再睁眼时,发现自己的玉佩不知何时已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沈知白突然逼近谢琅:"三日前你为太后诊脉时,药箱底层那靛蓝绸布裹着的,可是与此物同源的'鬼画符'?"谢琅连退三步,后背撞上汉白玉碑,怀中掉出半截焦黑的柳枝。
雨云不知何时已聚拢在皇陵上空。沈知白抖开纸鸢,墨竹纹路间突然渗出暗红液体,在素绢上勾勒出完整的符咒。钦天监老正使突然跪地痛哭:"是引魂咒!去年暴毙的七位姑娘...她们的怨气都附在这鸢上了!"
当夜暴雨如注,沈知白潜行在钦天监藏书阁的阴影里。指尖刚触到《冥器录》的书脊,窗外闪电骤然照亮书架间隙——那里赫然摆着与谢琅药箱同款的七口黑漆木匣。
"离魂砂画符于纸鸢..."他轻声念着古籍记载,突然发现某页夹着褚珩的私印拓片。残稿上的朱批墨迹尚新:"三品衣冠为媒,寅时裁雨,可窃国运三分。"最骇人的是页脚那行小字:"七女葬位合北斗,中元夜引太子魂。"
雨滴砸在瓦上当当作响,沈知白突然听见阁楼传来瓷器碰撞声。借着雷光,他看见残稿背面粘着的枯柳叶上,银粉勾出的皇陵图里多了一处墨点——正是今日太子碑所在。而七宫女的葬位,此刻正隐隐泛着磷光。
五更的梆子声里,谢琅提着药箱在宫墙下疾行。沈知白尾随其后,发现他每过一道宫门都要从箱中取些粉末撒在墙角。粉末沾雨的瞬间,竟浮现出婴儿手掌般的血印。
冷宫废殿内,褚珩正用金剪裁开染血的襁褓。看见谢琅进来,他咧嘴一笑露出沾着朱砂的牙齿:"都准备好了?"谢琅跪地开箱,七只纸鸢上的墨竹正在渗血,恰好形成北斗七星之状。
"寒食柳灰通阴阳..."褚珩抚过纸鸢突然转头,"谁?"沈知白急退时撞翻了铜烛台,绿火轰然窜起,照亮了墙上悬挂的前朝国师画像——那面容与纸鸢浮现的鬼脸一模一样。
暴雨中,沈知白袖中罗盘铜针疯狂旋转。太后寝宫方向传来凄厉的猫叫,檐下铜铃无风自动。他猛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雪夜,太后病愈后第一道懿旨就是处死所有见证她病容的宫女。
"纸鸢裁尽人间雨..."谢琅的吟诵声混着雷声传来。沈知白拔剑斩向最新腾空的纸鸢,金线断裂的瞬间,七个浑身湿透的宫装女子从雨幕中浮现。最年长的那个抬起泡胀的脸,幽幽道:"大人...冷宫井底的凤钗...能破阵......"
远处褚珩的狂笑震落满树海棠,飘落的花瓣在雨中化作血滴。沈知白抹去脸上血雨,看见皇陵地面正浮现出巨大的八卦阵图,而阵眼处,赫然是今日刚立的太子碑。
沈知白剑锋一转,削落几缕被雨水浸透的发丝。他借着电光看清那些宫女的装束——正是去年暴毙的七位尚宫局女官。最末那位怀抱琵琶的姑娘,腕间金镯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
"凤钗在东南角第三块青砖下。"为首的宫女声音如同碎冰相撞。她腐烂的指尖指向冷宫方向时,沈知白突然发现她指甲缝里嵌着与纸鸢相同的朱砂。
雨幕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十二名金甲侍卫持戟而来,头盔下的面孔却泛着死人才有的青灰。沈知白侧身避过刺来的长戟,剑刃划过对方咽喉时竟溅出黑色黏液。黏液落地即燃,幽蓝火苗中浮现出扭曲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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