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晨起诊脉
卯时初刻,太液池浮起第一片梧桐落叶,金风掠过水面,漾开细碎的涟漪。晨雾中,十二名药童捧着铜盆鱼贯而入,盆中浸泡着终南山采来的晨露,水面漂浮着几片金盏花瓣。沈知白披着裴砚之的冰凌甲立于殿前,甲上寒霜未消,映着晨光如碎星闪烁。那冰凌甲乃北境贡品,甲片薄如蝉翼却坚逾精钢,每逢秋日便自发凝结霜花,此刻正随着主人的呼吸节奏微微颤动。
太医令跪坐于青玉案前,案上陈设着十二卷《黄帝内经》的残本,每卷都夹着银箔制成的书签。他以火浣布裹着银针,那布匹产自西域火山口,遇热不焚,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硫磺气息。指尖轻捻间,银针在裴砚之腕间刺出完整的经络图,针尖游走如笔锋勾勒,每一道脉络皆映着烛火微光,隐隐浮现青蓝之气。细看那针法走势,竟暗合《灵枢·九针十二原》的失传章法。
裴砚之斜倚软枕,那软枕内填着南海鲛绡与天山雪莲,却仍掩不住他唇色苍白如雪。忽而低咳一声,喉间滚出半片冰晶,那晶体剔透如琉璃,内里竟封着半张火器图纸,边缘焦黑,似被烈焰灼过。他指尖轻叩案沿,那案沿上刻着细密的星象图,嗓音沙哑如砂纸摩擦:"臣这病,倒像陛下新政。"
女帝闻言,眸色一沉,抬手碾碎那冰晶。晶粉簌簌飘落,在案上《耕织图》瓷版上勾出陇西屯田的蜿蜒边界。那瓷版是去年景德镇进贡的孤品,釉下彩绘着七十二幅农事场景。她冷笑一声,袖中暗藏的朱砂串珠碰撞作响:"寒热相激,方见真章?那便让崔家做这味药引——"袖袍一拂,朱笔已蘸了墨,那墨是用陈年松烟与犀角粉调和而成,"传旨,秋税收粮改征《九章算术》解题卷,错三题者,田亩充公。"
殿外忽有风卷残叶掠过槛窗,那窗棂上悬着的青铜风铃叮咚作响。沈知白垂首掩去眼底波澜,他腰间玉佩的流苏正微微颤动:"陛下,崔氏世代治《九章》,其家学渊源可追溯至汉代张苍,此举恐难撼其根本。"
女帝指尖一顿,案上烛火随之摇曳。她忽而轻笑,笑声中带着几分金铁交鸣之音:"沈卿可知,陇西麦田为何年年歉收?"不待回答,她已拾起一枚银针,那针尾缀着米粒大的玉算珠,"崔家佃农交的算题,答案永远是'亩产一石八斗'——可朕的暗使折了三根肋骨,才从谷仓地窖里挖出新制的连弩。"说着,针尖挑开瓷版上的麦穗纹路,露出底下暗刻的兵器图样。
裴砚之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节攥紧锦褥,那褥面绣着的缠枝莲纹被扯得变形。咳出的冰晶竟在空中凝成一幅微型陇西地图,屯田、谷仓、冶铁坊皆以霜线标出,更有几处暗哨位置连兵部图册都未曾记载。太医令大惊,火浣布猛地覆上他心口,银针连刺三处大穴,针尾系着的金铃发出急促的脆响,才堪堪止住寒毒反噬。
(立秋食单:太医署特制茯苓秋梨膏,膏盒刻《伤寒论》条文。此膏以终南山茯苓配伍秋梨露,佐以朱砂安神,然裴相寒体忌朱砂,故女帝命以茜草汁代色,另添波斯蜜枣固本。膏体需经九蒸九晒,每道工序皆由十二名童男童女持诵《难经》)
第二回 药圃密议
申时二刻,药圃浮动着杜若辛香。夕阳将百余种药材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地上铺了张诡谲的棋谱。沈知白佯装采药,腰间药锄却是精钢所铸,柄端暗藏三寸剑锋。他指尖掠过一株紫灵芝,那灵芝生长在特制的陶盆里,盆底刻着星象图。在泥上划出"屯田弩坊"四字时,指腹沾到的药泥泛着诡异的铁锈味。
暗处倏地伸来一只枯手,那手背上布满青紫色的脉络,指甲缝里嵌着几粒算盘珠子。抹平痕迹的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随即塞来一卷泛黄绢布——竟是崔氏二十年前私贩火器的账目,墨迹被虫蛀得支离破碎,唯独"裴"字朱印鲜艳如血,印泥里分明掺了朱砂。
"沈大人可知,裴相这病为何每逢立秋必发?"老药农嗓音嘶哑如磨砂,呼出的气息带着浓重的硫磺味,"当年陇西秋收,裴家押粮队三十四人,连人带车被'山匪'烧成焦炭……"他撩起衣摆,露出腰间一块焦黑的腰牌,"那火,可是掺了西域黑油的。"腰牌上"裴"字的鎏金已被熔得模糊不清。
沈知白瞳孔骤缩,袖中匕首已抵住药农咽喉。那匕首是波斯来的陨铁所制,刃口泛着蓝光:"你是谁的人?"
"小老儿不过是……咳咳……崔家药圃里逃出来的账房。"药农咳出两口黑血,那血落在地上竟腐蚀出几个小坑。他颤巍巍扒开衣领——锁骨处烙着崔氏家徽,疤痕却叠着新伤,看结痂程度不超过七日,"女帝新政要断世族财路,可裴相若死,寒门学子谁还敢碰《九章算术》?"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钱孔里穿着半截烧焦的算盘绳。
远处忽然传来环佩叮咚。沈知白猛将绢布塞入装茯苓的竹篓,那竹篓夹层里藏着水银机关。转身见女帝贴身女官执灯而来,灯罩上赫然映着《九章》勾股题,灯座却是用军报卷轴改制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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