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霆深吸一口气,扶着妻子走进病房。他刻意避开儿子痛苦的眼神,强撑出笑容:“感觉好些了吗?”
“好多了!”桑沐拍拍身边的床铺示意沈静姝坐下,“妈妈别担心,医生说再观察两天就能回家了。”
沈静姝听到这声“妈妈”,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她曾无数次听桑沐这样称呼自己——从桑沐和傅云峥订婚那天起,这女孩就撒娇说要“提前适应称呼”。而现在...
“您们是我老公林一的养父母,把林一当亲儿子对待。”桑沐继续说着,完全没注意到房间里的异常气氛,“对傅云峥和林一的爱是一样的,对我也很好。”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每个人的心脏。傅云峥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所有人,肩膀线条绷得死紧。
“是...是啊。”沈静姝强忍泪水,轻抚桑沐的头发,“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好孩子。”
桑沐满足地靠进沈静姝怀里,这个动作让傅母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无声滑落。傅振霆见状连忙转移话题:“沐沐,还记得你上次来家里做的红烧排骨吗?你妈妈...我是说,静姝一直想再吃一次。”
桑沐突然僵住,眉头紧锁:“红烧排骨?我...做过吗?”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被单,“我只记得...林一说我喜欢吃糖醋的...”
傅云峥猛地转身,眼中闪过痛楚——桑沐根本不会做饭,那道红烧排骨是他亲手教她的,她失败了好几次才勉强成功。
“可能我记错了。”傅振霆迅速改口,暗中捏了捏妻子的手示意她镇定。
桑沐突然抱住头,痛苦地蜷缩起来:“啊!我的头...好痛...”
“沐沐!”沈静姝惊慌地搂住她。
傅云峥一个箭步冲上前,却在即将触碰到桑沐时硬生生停住。苏芮博士和护士闻声赶来,迅速为桑沐注射了镇静剂。
“她需要休息。”苏芮委婉地请众人离开,“记忆恢复是个敏感过程,过度刺激可能适得其反。”
走廊上,沈静姝终于崩溃地靠在丈夫肩头啜泣:“为什么会这样...她叫我妈妈,却是作为林一的妻子...我的云峥...”
傅振霆紧搂着妻子,这位商界铁汉此刻也红了眼眶:“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傅云峥站在一旁,像尊雕塑般僵硬。他想起周世璋的话——“找她的记忆锚点”。
“爸,妈。”他声音嘶哑,“我需要你们帮忙。”
傅振霆立刻抬头:“你说。”
“继续扮演她认知中的角色。”傅云峥艰难地说出每个字,“接近她,在适当的时候...提起那些只有我们知道的回忆。”
沈静姝抹去眼泪:“你是说...”
“红烧排骨,她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傅云峥的眼神坚定起来,“那些她无法用'林一妻子'身份解释的记忆碎片。”
苏芮从病房出来,恰好听到最后几句:“理论上可行。特定场景和情感刺激可能唤醒被压抑的真实记忆。”
她顿了顿,“但必须非常小心,一旦她感到矛盾痛苦,记忆防御机制会立刻加强。”
“那本笔记...”傅云峥突然想起什么,“林一发现的周予安笔记,有线索吗?”
苏芮摇头:“需要密码。周医生留下的提示是'她第一次叫我予安的日期'。”
“让傅云峥接近她。”苏芮直截了当,“从脑科学角度看,强烈的情感体验确实能重塑神经通路。”
傅云峥握紧拳头:“但她现在视我为'林一的弟弟',甚至不愿让我靠近。”
“那就利用这个身份。”林一眼中闪过决然,“作为她'丈夫的弟弟',你有很多理由频繁出现在她生活中。”
这个提议让傅云峥胸口发闷。他必须眼睁睁看着桑沐与林一扮演恩爱夫妻,同时还要以"小叔子"的身份接近她...这简直是一场温柔的凌迟。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他声音沙哑。
苏芮摇头:“记忆重构是个精密过程。我们必须顺着她现有的认知框架,逐步植入矛盾点,让她的潜意识自己发现异常。”
桑沐从睡梦中惊醒,额头上布满冷汗。梦中那个站在樱花树下的身影越来越清晰——高大挺拔,向她伸出双臂...
她摸索着拿起床头的素描本,不假思索地画下那个模糊的轮廓。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桑沐愣住了——纸上分明是林一的侧脸。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
*林一在樱花树下接住跳下来的她,两人滚落在草地上,笑声回荡...*
*他笨拙地教她做红烧排骨,厨房里烟雾弥漫,两人被呛得直咳嗽...*
*深夜加班回来,发现他在沙发上等她等到睡着,睫毛在灯光下投下细长的阴影...*
每一段记忆都鲜活生动,桑沐痛苦地抱住头,感觉大脑要被撕裂成两半。
傅云峥看到桑沐痛苦的模样:“沐沐,别想了,所有的记忆慢慢恢复即可。”
桑沐满脸的不悦:“没大没小的,喊嫂嫂,不许叫我的名字。”
傅云峥只能无可奈何的喊桑沐:“嫂嫂。”此话一出傅云峥抓心挠肝的疼。
桑沐满意的笑笑:“这才乖嘛。”
“我不要回沐阳居。”桑沐固执地抱着枕头,像个闹脾气的孩子,“那里根本不是我家。”
桑二爷的眉头拧成结,威严在侄女面前土崩瓦解:“沐沐,沐阳居是你的——”
“是二叔给我买的投资房产,我一直没住过。”桑沐流畅地接话,眼神笃定,“我和林一的婚房在幽兰别苑,我的东西都在那儿。”
病房里的空气凝固了。林一站在窗边,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他轻咳一声:“二叔,要不...先按沐沐的意思?”
桑二爷瞪向这个"冒牌女婿",却在看到对方疲惫的眼神时心软了。这段时间林一几乎没合眼,既要操办周予安的葬礼,又要配合医生演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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