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夜风,像浸透了尸油的鞭子,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腐尸蛊腥甜气息,狠狠抽打在偷渡船破烂的船舷上。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惨白的月光下,谢青符斜倚着吱呀作响的主桅杆,脖颈间那道由他自己血墨绘就的诡异符咒,正随着他每一次艰难微弱的呼吸,忽明忽灭,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喘息,喷出的不再是温热的气息,而是带着零星内脏碎末的血沫。这些血沫竟沾染了邪异的力量,在半空中扭曲、凝聚,化作丝丝缕缕幽暗的咒纹,与旁边陆昭雪紧握他手腕处不受控制浮现、流转的冰蓝色霜纹,产生着令人心悸的共鸣震颤。
少年符师的脸白得像刚从冰窟窿里捞出来,唯有嘴角那抹不断溢出的暗红格外刺眼。他的右手死死攥着半张被彻底浸透成暗红色的符纸——那是他最后保命的半张传送符。符纸边缘被某种力量撕裂、灼烧的焦痕蜿蜒曲折,竟诡异地与他敞开的衣襟下、锁骨处那道狰狞扭曲的旧雷击疤痕的纹路,严丝合缝地重叠在一起,像一份无声的控诉,指向过去某个被刻意掩埋的瞬间。
“《血墨符术》最终章……”一个缥缈、微弱,几乎要被汹涌浪涛彻底撕碎的低语在陆昭雪耳边响起,是陈百草即将消散的残影,“以喉为符……贯通天地桥……或可破……”
残影的话语被一个巨浪砸在船帮上的轰鸣彻底打断。陆昭雪碎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里面清晰地倒映着谢青符脖颈间如同活物般游走的致命咒纹。彻骨的寒意在她指尖凝聚,瞬间凝成三根散发着森森白气的冰针,精准地抵在他随着微弱呼吸起伏的喉结要害处。她的声音绷得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带着海风也吹不散的恐惧和决绝:“用我的冰魄寒气封住你心脉!能冻住这些咒毒的侵蚀!还能撑到……”
“撑到那个藏头露尾的幽冥殿督使现出原形。”谢青符猛地打断她,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眼神却锐利如刀锋。他染血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突然扯开自己本就破烂的衣襟,露出精瘦却布满新旧伤痕的胸膛——就在心脏上方,一个暗沉污秽、仿佛还在缓缓蠕动的血色往生阵纹赫然在目!阵纹的中心如同贪婪的深渊,正疯狂吞噬着从陆昭雪指尖触碰处传来的、试图护住他心脉的冰魄寒气!“三年前……”他因虚弱而颤抖的指尖,异常缓慢地、带着滚烫的温度,轻轻拂过陆昭雪纤细手腕上一道颜色浅淡却异常清晰的旧疤痕,目光沉沉地锁着她瞬间苍白的脸,“你替我引走那道要命的天雷时……”他扯出一个极其虚弱的、混杂着痛楚和某种复杂情绪的笑,“可没现在这么多话。”
“他娘的!要谈情说爱换个时辰!”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船尾传来!铁十七那布满新旧伤痕的粗壮身躯如同礁石般钉在甲板边缘,唯一的右眼此刻迸射出凶戾的幽蓝光芒——那是他强行吞噬的星辰砂核心在灼烧!数条粗壮扭曲的噬灵毒藤如同狂舞的墨绿色巨蟒,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将几个刚刚攀上船舷、由海水怨气凝成的半透明阴兵瞬间绞碎成飘散的黑雾!他完好的右手猛地一甩,一条藤蔓卷起甲板上残留的一株散发着恶臭的紫黑色腐尸花,如同投石般狠狠砸向不远处漂浮着幽冥殿战船残骸的海面!
轰!
腐尸花炸开的墨绿色汁液在海面上激起一圈圈剧烈扩散的涟漪。涟漪的中心,竟诡异地凝聚成一个庞大、邪异的九幽令图腾虚影!图腾中央,一道幽深的光芒直射向深海!
“看到了吗?!那狗杂碎在吸食谢小子喉咙上那鬼符文的咒力!”铁十七指着那不断闪烁强化的图腾,独眼中的幽蓝光芒暴涨,“再让他吸下去,谢小子就要被抽干了!”
仿佛是对他怒吼的回应,那漂浮着无数焦黑船骸的海面中央,猛地鼓起一个巨大的、沸腾般的水泡!哗啦——!一道裹在华丽紫袍中的身影破水而出,稳稳踏浪而立,脚下的海水如同沸腾的墨汁翻滚不休!
幽冥殿督使!那张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脸看不清具体五官,只有两道猩红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死死锁定了桅杆下气息奄奄的谢青符。他枯瘦如鹰爪的右手掌心,托着一个不过巴掌大小、却散发着令人灵魂都冻结的邪异气息的古朴小鼎——往生蛊鼎!
蛊鼎嗡嗡震颤,表面雕刻的无数扭曲符文如同活物般蠕动,发出低沉诡异的呻吟。这呻吟声竟与谢青符脖颈间明灭的血符产生了强烈的、致命的共振!每一次蛊鼎的嗡鸣,谢青符喉间的血符就猛地一亮,他身体便是剧烈的抽搐,一口黑血不受控制地喷出,脸色更是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
“桀桀桀……”督使的笑声如同夜枭啼鸣,刮擦着所有人的耳膜,“真是天赐良机!谢家天赋最强的符奴血脉……陆家百年难遇的药人冰魄之体……”他托着蛊鼎的手微微抬起,那小鼎散发出的不祥黑芒更盛,“炼成这一鼎双生魂……主上必定赐我无上荣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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