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哀嚎着灌进偷渡船底层,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如同千万具腐尸在烈日下暴晒数月的浓烈腥臭。这死亡的气息并非来自大海本身,而是死死缠绕着船舱中央那块通体漆黑的木牌——陈百草的命牌。墨绿色的、粘稠如活物汁液的幽冥火,正从命牌边缘那些不规则的裂缝里丝丝缕缕地渗出来,贪婪地舔舐着空气。
陆昭雪跪在冰冷湿滑的舱板上,纤细的身体绷紧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她双手死死捂着那块不断渗出幽冥火的命牌,掌心覆盖之处,冰蓝色的繁复霜纹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蔓延、凝结,试图冻住那些要命的火焰。霜纹与幽冥火激烈对抗,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升腾起带着强烈腐蚀性的腥臭雾气。
“师尊……撑住……”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部生疼。冰冷刺骨的海水早已浸透了她的粗布衣衫,紧贴在身上,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然而命牌本身却滚烫得吓人,像一个刚从炉膛里扒出来的炭块,灼烧着她的掌心皮肉。刻在牌面上那两个古朴厚重的篆字“归元”,在海水浸泡和幽冥火焚烧下,竟诡异地变得愈发清晰,如同刻在人心上的烙印。
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从命牌深处传来!陆昭雪的左眼骤然剧痛,冰魄深处的灵力不受控制地顺着霜纹,丝丝缕缕被命牌吸走!与此同时,浸透海水的命牌表面,水波扭曲荡漾,竟清晰地浮现出一幕令人心碎的景象——
冲天的火光映照着八岁女童惊恐煞白的小脸。年幼的陆昭雪怀里,被硬塞进一个粗糙的、半边身子被鲜血染透的旧布偶。布偶针脚歪斜,布料磨损得厉害,显然是经年累月的摩挲。将她护在身后的老者陈百草,背影佝偻却如山岳般挡在烈焰前。他身后,是无数身着统一星纹道袍的天机阁追兵,他们狞笑着,将一本本泛黄的书册、一卷卷古老的丹方,毫不留情地投入熊熊燃烧的火堆!烈焰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凝聚了陈百草一生心血的传承,发出噼啪的爆响,卷起的黑烟如同绝望的魂灵在哀嚎。
“丫头……” 命牌之上,陈百草那原本就极其稀薄、几乎透明的残影剧烈地晃动起来,如同风中的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残影中的老者,艰难地托举着一本同样被幽冥火点燃、书页正在飞速化为灰烬的《百草诀》。火焰已经贪婪地吞噬了书册的一角,焦黑的边缘还在不断蔓延。“……背完《丹经》最后一章……” 残影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急迫,“才算……真正出师!”
轰隆!
头顶的木质甲板骤然炸开一个焦黑的大洞!木屑混着刺鼻的焦糊味如同暴雨般砸落!夜无痕的身影包裹在灼热的北斗星辉中,轰然坠入船舱。他脸上最后一点遮掩的面具碎片,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彻底化为齑粉,露出了那张年轻却布满风霜与旧疤的真实面容。那张脸上此刻凝固着前所未有的寒意,下颌那道狰狞的灼痕与他身旁陆昭雪左眼的冰霜纹路再次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青白交织的光芒映照着他眼中冰冷刺骨的审视。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锥子,死死钉在那块不断吸收着陆昭雪灵力的命牌上。
“这老头的残魂……” 夜无痕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他下颌的灼痕正随着命牌上幽冥火的跳动而隐隐作痛,“……在吸食你的灵气强行续命!快放手!” 他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北斗星辉在掌心凝聚。
“不!” 陆昭雪猛地抬起头,左眼的冰魄瞬间炸裂出无数冰晶碎片!极致的寒气轰然爆发,瞬间将几缕顺着舱壁裂缝渗入、试图扑向星辰砂核的幽冥火冻成了扭曲的冰雕!她抬起颤抖的手腕,衣袖滑落,露出了腕间一道极其古老、早已融入皮肤的暗金色奇异蛊纹!那纹路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散发出微弱却坚韧的守护之力。
“是他在替我续命!” 陆昭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凄厉,眼泪终于无法抑制地滚落,在冰寒的空气中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珠,“三年前!天机阁那群畜生追杀我们到绝路……”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夜无痕的眼睛,仿佛要穿透他看到那段染血的记忆,“是师尊!他用自己最后凝聚的残魂之力化作护心蛊,强行打入我心脉!替我挡下了那必死的一击!是他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换了我这一线生机!” 她手腕上的蛊纹骤然亮起,仿佛在无声地佐证这惨烈的事实。
“昂——!!!” 巫铃肩头盘踞的碧鳞玄龙猛地爆发出一声震碎船舱玻璃的恐怖龙吟!并非警告,而是带着一种发现猎物般的狂暴愤怒!玄龙庞大的身躯瞬间舒展,覆盖着玄铁般鳞片的巨大五爪,如同撕开一张破布般,“嗤啦”一声便将偷渡船顶棚连同坚固的舱壁彻底撕裂开来!狂暴的海风和刺目的光线猛地灌入!
撕裂的顶棚破洞外,不再是翻滚的墨色海天,而是呈现出一幅令人头皮炸裂的景象——那艘如山岳般巨大、遍布着“窥天者”烙印的天机阁黑色战船,不知何时竟已无声无息地追至近前!如同跗骨之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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