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符的身体在陆昭雪怀里冷得像块刚从寒潭底捞起的石头,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破碎的胸腔,发出令人揪心的、带着血沫的“嗬嗬”声。陆昭雪抖得厉害,几乎抱不住他,右腕霜纹处传来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每一次心跳都像有冰冷的锥子在骨髓里狠狠凿击,眼前阵阵发黑。她只能徒劳地用撕下的、还算干净的衣角布料,死死按住谢青符胸口那道最狰狞、依旧在缓慢渗着黑血的焦黑伤口,眼泪混着汗水,大颗大颗砸在他灰败冰冷的皮肤上,洇开一小片绝望的湿痕。
“青符师兄…撑住…求你…”她声音抖得不成调,带着哭腔,像只受伤呜咽的小兽。
夜无痕沉默地跪坐在一旁,那张失去面具遮掩的年轻脸庞上,墨痕与冷汗交织,额心的北斗星纹依旧在隐隐灼痛,每一次微弱的闪烁都提醒着那撕心裂肺的弑师记忆。但他紧抿着唇,眼神里属于杀手的冰冷理智强行压下了翻腾的痛苦。他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用力地撕扯着自己相对完好的内衫下摆,试图为谢青符包扎其他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每一次触碰谢青符冰凉的身体,都让他指关节绷得更紧,泛出青白色。
墨牙庞大的身躯如同一道沉默的黑色壁垒,将三人牢牢护在身后。它熔金色的竖瞳燃烧着警惕的火焰,死死锁定着赤魇遁走的方向以及不远处依旧奔腾咆哮、散发着无尽死寂的黄泉虚影,喉咙里滚动着低沉持续的威慑咆哮,粗重的呼吸带起灼热气流,吹拂着地面暗红色的沙尘。
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着焦黑的巨坑。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皮肉焦糊、还有碧鳞蛊王残留的惨绿毒气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踉跄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由远及近。
“青符!阿雪!无痕!” 一个充满焦急、带着剧烈喘息和难以置信恐慌的声音猛地响起。
是林远山!
这位向来沉稳慈和、如同大家长般的长者,此刻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焦坑奔来。他身上的灰色布袍沾染了大片尘土和暗色的可疑污迹,几处地方被撕裂,脸上带着长途奔袭的疲惫和看到眼前惨烈景象后瞬间涌上的巨大悲痛。他手中紧握着他那根从不离身的翠玉烟杆,此刻烟杆的翡翠烟嘴在昏沉天光下,似乎流转着一丝极其不自然的、幽暗的绿芒。
“老天爷!这…这是怎么了?!” 林远山冲到坑边,一眼看到坑底浑身焦黑、气息奄奄的谢青符,身体猛地一晃,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青符!我的孩子啊!”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滑下焦坑,踉跄着扑到谢青符身边,颤抖着手想去触碰,却又怕加重他的伤势,那副情真意切、痛彻心扉的模样,足以让任何不知情的人动容。
“林叔!” 陆昭雪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眼泪更是汹涌而出,声音里充满了无助的依赖,“是幽冥殿的右使赤魇!她假扮织月师姐…青符师兄为了救我们…用了燃血焚魂…还引爆了观天珠…”她语无伦次,巨大的恐惧和悲伤让她几乎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
夜无痕抬起布满血丝的独眼,飞快地扫过林远山。在看到林远山手中那根翠玉烟杆时,他瞳孔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警惕,但很快被眼前谢青符垂死的惨状压下。他嘶哑地开口,声音像砂纸摩擦:“赤魇…遁走…青符…伤太重…必须…立刻…救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幽冥殿!这群天杀的畜生!” 林远山咬牙切齿,悲愤填膺,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布满皱纹的脸上挤出一个安抚的、却异常僵硬的微笑,声音放得无比轻柔,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别怕,孩子们,别怕!有林叔在!青符不会有事!来,都别慌,听林叔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俯下身,靠近昏迷的谢青符,同时,那只握着翠玉烟杆的手,看似随意地抬了起来,翠绿的烟嘴在昏暗中幽幽发亮,正对着围在谢青符身边的陆昭雪、夜无痕,以及刚刚挣扎着爬下焦坑、脸色苍白如纸、正焦急查看碧鳞蛊王状况的巫铃!
“青符伤势太重,神魂受创,这荒原死气侵蚀,会要了他的命!”林远山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关切和急迫,“快!你们都靠过来些!林叔这‘碧云烟’有安魂定魄、驱散阴秽的奇效!吸一口!都吸一口!稳住心神,我们才好带青符离开这鬼地方!”
他的语速很快,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韵律。那翠玉烟嘴中,一缕极其淡薄、近乎透明的浅绿色烟雾,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悄无声息地袅袅飘出。这烟雾初看之下,带着一股奇异的、令人心神舒缓的草木清香,仿佛春日雨后竹林深处最纯净的气息,瞬间冲淡了周围令人作呕的血腥和焦糊味,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深深呼吸,放松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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