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在村口与开发商雇佣的那些地痞流氓发生过一次短暂的对峙后,楚曜便更加留心观察这个村寨以及周边环境的细微变化。他知道,那些人绝不会善罢甘休,而村民们的担忧也与日俱增。老马家断了腿的男人依旧躺在床上,医药费没有着落;阿雅嫂子每次见到他,眼中都充满了求助却又不敢开口的复杂神情。
这些都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楚曜的心。他一面强迫自己沉下心来,揣摩“陈默”在类似困境下的隐忍与坚守;一面又忍不住思考,自己到底还能为这个淳朴却饱受欺凌的村庄做些什么?仅仅是口头上的提醒和道义上的支持,是远远不够的。
这天,为了更好地理解剧本中陈默带领学生们认识家乡、亲近自然的几场戏,楚曜在跟李老师打过招呼后,独自一人背着画板和相机(这是他用来掩饰观察和记录的工具),沿着一条当地人很少走的山间小路,向卡卡洛村后山更深处走去。
剧本中提到,陈默曾带着孩子们在后山发现过一处开满奇特野花的隐秘山谷,以及几棵需要数人合抱的、被村民视为“神树”的古老红豆杉。楚曜想去实地感受一下那份原始的、未被惊扰的自然之美。
山路崎岖,杂草丛生。楚曜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近一个小时,周围的景色愈发原始,参天古木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清香。就在他拐过一个山坳,隐约听到前方传来溪流潺潺的水声,准备拿出相机拍摄时,一阵刺耳的、与这宁静环境格格不入的电锯声,突兀地钻入了他的耳中!
楚曜心中一凛,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拨开前方的灌木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
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目眦欲裂!
只见不远处的一片山坡上,原本应该矗立着几棵需要仰望的、一看就极有年头的参天古树(很可能就是剧本中提到的红豆杉!),此刻竟然有两棵已经被拦腰锯断,巨大的树干横倒在地,留下惨白而刺眼的年轮切面!旁边还有两棵树的根部,也被挖掘机粗暴地刨开了一半,显然是准备要进行强制移栽或砍伐!
几个穿着“宏图旅游开发公司”工作服的人,正操作着电锯和小型挖掘机,继续对剩下的几棵古树进行着破坏性的“清理”工作。而在他们脚下不远处,一条原本清澈的山涧溪流,此刻也变得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着油污和一些不知名的建筑垃圾!
这……这简直是在犯罪!
楚曜的心脏因愤怒而剧烈跳动。他记得李老师和村里老人都曾说过,后山的这几棵古树是“风水树”,是村寨的守护神,几百年来都被村民们敬畏和保护着。而且,红豆杉本身就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这家开发商,为了他们的项目,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公然破坏国家保护植物和这里的生态环境?!
他们一定是以为这里地处偏僻,山高皇帝远,村民们又不懂法,才敢如此肆无忌惮!
强烈的愤怒之后,楚曜迅速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此刻绝不能冲动上前。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明显是有备而来。他悄悄地退回到灌木丛后,拿出手机(幸好这里地势稍高,卫星电话的信号虽然微弱但还能连接数据网络),调整好焦距,将眼前这破坏环境、砍伐古树的一幕幕,清晰地、多角度地拍摄了下来,包括那些人和挖掘机上“宏图旅游”的标志。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惊动任何人,沿着原路,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村子。
他没有立刻去找老寨主或李老师。他知道,以村民们的淳朴和可能存在的对“官方”的不信任感,直接拿出这些照片,未必能起到最好的效果,甚至可能打草惊蛇。
他回到老阿妈家,锁好房门,立刻打开秦岚为他准备的那个存有大量资料的U盘,连接到自己的平板电脑上(他带来了一个小型太阳能充电宝以备不时之需)。他开始疯狂地查找关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森林法》、《野生植物保护条例》以及《文物保护法》(以防那些古树或附近区域还涉及其他古迹)的相关条款。
秦岚准备的资料非常齐全,甚至还包括了一些类似案件的举报流程和要点。楚曜一边看,一边用笔在本子上记录关键信息。
他渐渐明白,对付这种有恃无恐的开发商,向地方或县镇一级反映,很可能因为利益勾结或地方保护主义而被压下。最有效的方式,是收集确凿的证据,绕过地方,直接向省级甚至国家级的环境保护督察部门和林业、文物主管部门进行实名举报!尤其是破坏国家一级保护植物这种行为,一旦查实,处罚极其严厉,足以让整个项目立刻停摆整顿!
这,才是真正的“釜底抽薪”!
【云京·非凡制造传媒办公室】
秦岚刚刚结束了与天启资本周慕白的线上沟通。她将楚曜接受张敬之导演“山村考验”的事情,包装成了一次难得的“为艺术献身、沉淀演技”的正面行为,并暗示了楚曜拿下角色的极大可能性。周慕白对此表示了“赞赏”和“期待”,并重申了只要楚曜正式签约《无声的山谷》,天使轮融资即可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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