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经节目演播厅的聚光灯还残留在视网膜上，张援推开公寓门时，指尖仍能感受到直播时触摸屏的静电。她甩掉高跟鞋，丝绸衬衫的珍珠纽扣在玄关镜里泛着冷光，与三天前暴雨夜仓库里那颗被雨水浸透的纽扣如出一辙。
"顾总发来的加密邮件。"助理小林将平板递来时，屏幕上还沾着演播厅的粉底，"沈氏债权收购的细节报告。"
张援用指甲轻敲屏幕边缘，这是她重生后养成的习惯——前世的赵明远总爱偷看她手机。平板上突然弹出顾寒峰的消息：「二十年前明康医药的专利案，关键证人姓张」。
梳妆台抽屉夹层里的檀木盒发出细微响动。张援拨开伪装成化妆棉的防震泡沫，母亲临终交给她的钥匙正躺在天鹅绒衬布上。这把钥匙在沈家宴会那晚首次现身，如今却像块烧红的炭灼着她的掌心。
"明天上午的行程全部取消。"她突然说，指甲无意识刮擦着钥匙齿痕，"我要回老宅。"
暴雨过后的梧桐巷飘着青苔腥气，张援推开尘封五年的雕花铁门时，一只蓝翅蝴蝶从她发梢掠过。前世母亲葬礼后，赵明远就是在这棵梧桐树下第一次拥抱她，说会替张妈妈照顾她一辈子。
书房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张援的指尖在母亲常用的红木书柜第三格停住——那里有道几乎不可见的划痕，是她七岁时偷看《安徒生童话》留下的。书柜夹层无声滑开，露出墨绿色保险箱，锁孔形状与钥匙齿痕严丝合缝。
"咔嗒"。
泛黄的相册躺在保险箱最上层，封面烫金字"1994年生物医药学术年会"已经斑驳。张援翻到第七页时，呼吸骤然凝滞——照片里年轻的母亲穿着白大褂，身旁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分明是赵明远的父亲赵世昌。照片背面用褪色钢笔写着：「实验数据备份在A-17，永远不要相信……」
手机突然震动，顾寒峰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张援按下接听键时，听见自己血液冲刷鼓膜的声音。
"明康医药的原始股东里，"听筒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有沈玉娇的舅舅。"
张援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照片边缘。前世母亲病危时反复念叨的"A-17"，原来不是病房号码。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恍惚间她看见十四岁的自己蹲在树荫下，母亲把钥匙塞进她手心说："等小援长大到能守住秘密的时候……"
"张援？"顾寒峰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你那边有发现？"
她将照片举到窗前，阳光穿透纸张，显出一道水印痕迹——像是被泪水晕染过的数字"7"。书柜阴影里突然传来细微响动，张援闪电般合上相册，余光瞥见保险箱底层露出半截磁盘。
"我需要查二十年前的《医药专利公报》。"她对着电话说，同时用脚尖将书房门推得更开，"最好是1994年7月的。"
电话那头停顿了三秒，"巧了，"顾寒峰的呼吸频率变了，"沈氏收购案里刚好有批九十年代的档案。"
挂断电话后，张援从相册夹层抽出一张便签纸。母亲的字迹因为年久褪色，但仍能辨认：「7月17日数据异常，对照组小鼠全部死亡，但赵坚持申报专利」。便签右下角画着个模糊的符号，像被反复描摹过的字母"A"。
磁盘插入笔记本时发出生涩的摩擦声。屏幕亮起"请输入密码"的提示框，张援下意识键入母亲生前最爱的《牡丹亭》唱词："良辰美景奈何天"。密码框闪烁三次后，跳出一段像素粗糙的监控视频。
画面里年轻的赵世昌正在操作离心机，母亲冲进实验室大喊着什么。视频突然中断，跳出行红色小字：「数据存储位置：A区第17号样本柜，密码7431」。
公寓门铃在此刻响起。张援合上笔记本的瞬间，透过猫眼看到顾寒峰立在走廊暖光里，左手拿着牛皮纸档案袋，右手无名指上的结痂伤痕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1994年7月17日，"他进门时带进一阵冷杉气息，"明康医药申报了抗癌新药专利。"档案袋滑落在茶几上，露出泛黄的《医药专利公报》复印件，"但三个月后，主要研发人员张敏——你母亲，突然辞职。"
张援的指尖擦过公报上母亲的名字，油墨颗粒的触感让她想起前世赵明远求婚时，戒指内圈刻的也是这个日期。她转身从酒柜取出两只玻璃杯，冰块的脆响掩盖了声音里的颤抖："专利获批了？"
"不仅获批，"顾寒峰解开西装扣子时，露出内衬口袋的钢笔痕迹，"还成了明康医药的拳头产品。"他忽然俯身，手指悬在磁盘上方，"介意吗？"
张援将威士忌推到他面前，屏幕蓝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视频重新播放到关键帧时，顾寒峰突然暂停，放大实验室背景里的日历——1994年7月17日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数据复核"。
"专利申报需要原始实验记录。"他的指尖在触控板上划出银色轨迹，"但如果记录被篡改……"
"就是商业欺诈。"张援接话时，母亲相册里那张便签在脑海中浮现。她起身从包里取出财经直播时用的平板，调出沈氏集团股权结构图，"有趣的是，沈玉娇舅舅去年收购了明康医药的废弃厂房。"
顾寒峰的眼睛在屏幕反光中微微眯起。两人目光相遇的刹那，张援忽然意识到，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和她共同凝视过去的深渊。威士忌的琥珀色液体里，倒映着磁盘视频最后定格的画面——实验室角落的样本柜，编号A-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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