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寺的钟声慢悠悠晃过檐角,惊飞了几羽灰鸽子。
沈微婉跪在大雄宝殿的蒲团上,眼皮子却重得像挂了铅块。昨儿夜里她熬夜琢磨怎么从柳氏手里抠出库房钥匙的账本,这会儿对着慈眉善目的菩萨像,只觉得佛光大典都变成了催眠曲。
“小姐,您都跪半个时辰了,要不咱歇会儿?”春桃蹲在旁边,小声嘀咕,“那十车五谷刚被和尚们挪到后山,柳氏夫人在客房气得摔了三个茶盏呢。”
沈微婉“唔”了声,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打盹的小鸡仔。她偷偷掀开眼皮,见慧明方丈带着弟子们在偏殿诵经,柳氏的贴身丫鬟守在殿门口打哈欠,立刻来了精神。
“春桃,”她压低声音,眼珠滴溜溜转,“替我盯着点,我去后殿找个地方‘静心’。”
说完,她猫着腰溜出大殿,绕到后院那棵老槐树下。槐花正开得盛,簌簌落了一地白。沈微婉找了块背阴的青石板,往草地上一躺,裙摆一盖脸,瞬间就响起了轻微的呼噜声。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梦见自己抱着库房钥匙啃烧鸡,突然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滚下了坡——
“砰!”
沈微婉摔得七荤八素,脑袋撞在硬邦邦的门板上。她迷迷糊糊掀开裙摆,只见眼前光影斑驳,檀香混着淡淡的墨香萦绕鼻尖。
“这是哪儿?”她揉着发疼的额头坐起来,发现自己滚进了一间雅致的禅房。
房间中央摆着张梨花木茶案,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正临窗而坐。他背对着门口,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绾着,袖口绣着暗金缠枝莲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听到动静,男子缓缓转过身。
沈微婉顿时看呆了。
这人长得可真俊啊!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唇色是淡淡的绯色,尤其是那双眼睛,像浸在寒潭里的黑曜石,明明带着笑意,却又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目光落在沈微婉身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小施主,祈福祈福,怎么把自己祈到泥里去了?”
沈微婉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摸了摸头发——果然沾了不少草屑和槐花。再看看自己的裙摆,下摆全是泥印子,刚才滚进来的时候,怕是把人家干净的地板也蹭脏了。
“呃……”她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这位公子,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打了个盹,不小心滚进来了。”
男子挑眉,视线扫过她沾满泥的裙摆,又落到她脸上那抹心虚的红晕上,饶有兴致地问:“哦?在菩萨眼皮子底下打盹,小施主胆子不小。”
沈微婉心里咯噔一下。这人看着面生,不像寒山寺的和尚,倒像是哪家的贵公子。只是他说话带刺,听着不像善茬。
她眼珠子一转,立刻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歪着头问:“公子不知道吗?我这是在‘接地气’呢!菩萨说了,要想祈福灵验,就得先跟土地公公打好招呼,不然福气飘在天上,接不住呀!”
男子被她这番歪理逗得低笑出声,声音如玉石相击,清越好听:“哦?竟有这等说法?”
“当然了!”沈微婉煞有介事地点头,“就像我婶娘说的,给菩萨上供得用十车五谷,这样菩萨才知道咱们凡人日子过得‘实在’!”
她故意把“十车五谷”四个字咬得极重,眼睛偷偷观察着男子的反应。
只见男子端起茶盏的手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十车五谷……倒是好大的诚意。小施主的婶娘,真是个‘心善’的人。”
沈微婉心里一凛。这人知道十车五谷的事?难道他也是京城来的?
就在这时,春桃气喘吁吁地跑来找她,一看见禅房里的男子,吓得差点跪下去:“小姐!您怎么在这儿……这位是……”
沈微婉赶紧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对春桃使了个眼色:“没事没事,刚才不小心滚进来了,这位公子人很好,没怪我。”
她又转头对男子福了福身:“多谢公子不怪,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说完,她拉着春桃就想溜。
“等等。”男子叫住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小施主,还未请教芳名?”
沈微婉脚步一顿,回头笑得一脸灿烂:“公子叫我婉婉就好。我还有事,先走啦!”
说完,她拽着春桃飞快地跑出了禅房,仿佛身后有老虎在追。
跑出好远,春桃才喘着气问:“小姐,刚才那位公子……看着不像普通人啊,您怎么不多问问?”
沈微婉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说:“问什么问?没看见人家穿得那么贵吗?万一是什么惹不起的角色,咱们赶紧溜才是正经!”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犯嘀咕。那男子气质卓然,绝非等闲之辈,而且他似乎对自己的事很了解。难道是……
“春桃,”她突然停下脚步,“你觉不觉得,刚才那位公子有点眼熟?”
春桃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不眼熟啊,不过他长得是真好看,跟画儿里走出来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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