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风像个穿街走巷的碎嘴婆子,卷着暮春的柳絮和槐花香,把春日宴的闹剧吹得满街都是。天刚蒙蒙亮,朱雀大街的青石板上就响起了王老头的竹板声,他挑着糖葫芦担子,铜铃铛在晨雾里叮当作响,扯着嗓子喊新编的顺口溜,调子拐了十八个弯:
"哎——瞧一瞧看一看嘞!沈二小姐爱抓痒,春日宴上出洋相哟——嫡女借衣没穿上,反让堂姐遭了秧!草屑塞进裙兜里,抓得脸花像鬼样嘞——"
竹板敲得震天响,穿紫袄的小厮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腰间的玉佩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王大爷,您这词儿比茶楼的说书先生还损!昨儿个我在醉仙楼听书,那先生讲这事时,台下人都笑喷了茶水!"旁边卖豆腐脑的张婶舀着雪白的豆腐,木勺在陶碗里转出圈儿,接话茬的声音能穿透三条街:"可不是嘛!我家隔壁的婆子在太傅府当差,说二小姐痒得在牡丹花丛里打滚,把太傅夫人最宝贝的'醉杨妃'都踩坏了三株!"
这话顺着风飘进路过的青布马车,车帘"唰"地被掀开一角,春桃气得小脸蛋通红,发髻上的石榴红绒花跟着乱颤:"小姐您听!这都编成顺口溜了,还说二小姐抓得脸花像鬼样——"
沈微婉正用银簪拨弄着车窗上的流苏,闻言噗嗤笑出声,银簪在晨光里划出一道亮闪闪的弧线,簪头的珍珠坠子轻轻晃动:"编得挺好,至少没冤枉她。"她掀开窗帘,看见街角茶摊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说书先生拍着醒木唾沫横飞,讲的正是"沈二小姐毒裙奇痒"的段子,底下茶客拍着桌子大笑,溅出的茶水湿了邻座的青布长衫。
将军府后门的小厮们正往厨房送菜,挑水的老王头压低声音,水桶在石板路上晃出涟漪,水光映着他脸上的皱纹:"跟你们说个秘闻!二小姐回府时,婆子们给她换衣服,从裙子里抖落出半把干巴巴的荨麻草屑!"劈柴的李四"哐当"丢下斧头,柴屑溅了一鞋,他抹了把汗,声音压得更低:"我就说嘛!那天大小姐在太傅夫人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转头就换上太傅夫人赏的云纹缎裙——啧啧,这才叫蔫萝卜辣心,把二小姐坑得明明白白!"
话音未落,撷芳院方向突然爆出"哐当"巨响,像是青花瓷摔碎的声音。柳氏攥着半块碎瓷片,翡翠护甲深深嵌进掌心,指缝里渗出血珠,染红了翠绿的甲面。她盯着地上的桃花酥碎屑,那是春桃刚送来又被沈若柔打翻的,食盒上七皇子府的烫金标记在晨光里刺得她眼睛生疼,仿佛每一道金线都在嘲笑她的狼狈。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柳氏抬脚踹翻身边的绣墩,珍珠流苏散了一地,在青砖上滚成一片惨白,有几颗掉进了砖缝里,像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下人们都在笑若柔,连街头的叫花子都敢编段子!再这样下去,将军府的脸往哪儿搁?我还有什么脸面去参加下个月的赏荷宴?"
沈若柔披头散发地扑在妆台上,后颈的抓痕结了血痂,随着她的动作裂开细缝,渗出的血珠染红了月白色的里衣。她抓起一把木梳砸向镜子,镜面裂成蛛网,映出她扭曲的脸:"娘!您得给我报仇啊!肯定是沈微婉指使那些小贩编的!她就是想让我没脸见人,想毁了我的名声!"
"报仇?拿什么报仇?"柳氏猛地揪住女儿的头发,金钗被扯得歪到耳后,刺痛让沈若柔尖叫出声,"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你穿带草屑的裙子抓成猴屁股,李修家的小厮见了我们都绕道走!前儿个我去李府,门房直接说'二小姐身子不适,不便见客'——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货!"
沈若柔尖叫着推开母亲,发髻上的赤金步摇掉在地上,簪头的珍珠滚到柳氏脚边,像一颗凝固的泪珠。她指着母亲的鼻子,声音尖利得像猫叫,划破了清晨的寂静:"都怪你!要不是你让我用荨麻草,说什么'轻轻一痒就能让沈微婉出丑',我能落到这步田地吗?现在全京城都在笑我,你满意了?"
"你还敢顶嘴?"柳氏扬手就要打,却听见窗外传来压抑的嗤笑。两个扫院子的丫鬟躲在太湖石后,其中一个捂着嘴指指点点,发间的银饰在晨光里一闪一闪:"听说二小姐昨晚又在屋里抓痒,叫得跟杀猪似的,隔着墙都听得见!"另一个捅了捅同伴,压低声音:"嘘...快看,大小姐的丫鬟春桃端着点心过去了!"
春桃提着食盒进门时,正看见柳氏母女扭打在一起,发簪子掉了一地,有几支插进了地毯里。她吓得后退半步,却还是福了福礼,声音脆生生的,带着恰到好处的怯意:"夫人,二小姐,我家小姐让送些桃花酥来,说是七皇子殿下府里新做的点心,特意嘱咐给二小姐尝尝。"
沈若柔猛地抬头,看见食盒上那枚熟悉的七皇子府徽,像是被烫到般尖叫着打翻食盒。桃花酥撒了一地,有几块滚到柳氏脚边,春桃却不慌不忙地弯腰捡起一块,吹了吹上面的灰,指尖的动作轻柔:"二小姐,这可是七皇子殿下特意吩咐御厨做的,知道您皮肤敏感,糖都少放了半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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