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府的水榭廊下,紫藤花架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沈微婉正用银签子戳着七皇子送来的桂花鸭,油汪汪的鸭皮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折扇敲掌心的“啪啪”声。
“沈大小姐好雅兴。”
沈微婉嚼着鸭腿回头,只见一个穿着湖蓝长衫的公子哥摇着泥金折扇,玉冠上的白玉簪子晃得人眼晕。她咽下嘴里的肉,含糊道:“王公子?您这扇子……是刚从窑子里拿的吧?闻着一股胭脂味。”
王朗的脸“腾”地红了,折扇差点掉在地上。周围的贵女们“噗嗤”笑出声,柳氏赶紧用帕子掩着嘴,往王朗身边凑了凑:“王公子莫怪,我这侄女性子直……”
“性子直?”王朗冷哼一声,扇面上的墨竹图被他捏得发皱,“听闻沈大小姐前日以‘夜壶’作诗技惊四座,王某不才,想请大小姐以庭中蛛网为题,即兴一首如何?”
话音刚落,水榭里顿时静得能听见鱼跃出水面的“扑通”声。蛛网——这题目分明是暗讽沈微婉心思如蛛网般阴毒!柳氏眼中闪过得意,沈若柔更是握紧了帕子,等着看她出丑。
沈微婉却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顺着王朗指的方向望去。廊下果然挂着张蛛网,晨光里沾着露珠,像撒了把碎银子。她突然拍手笑道:“蛛网?这有何难!”
王朗挑眉:“哦?那请沈大小姐赐教。”
沈微婉清了清嗓子,故意绕着廊柱走了一圈,裙摆扫过青石板发出“沙沙”声。她突然停在蛛网前,指尖差点戳到蛛丝:
“小小蜘蛛精,
织网当营生。
早上粘露水,
中午捕蚊蝇。
傍晚太阳晒,
网破亮晶晶——
咦?
谁拿竹竿捅我网?
害我晚饭没吃成!”
全诗念完,水榭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王朗的脸由红变紫,折扇“啪”地合上,指着沈微婉说不出话:“你……你这算什么诗!俚俗不堪,毫无意境!”
“意境?”沈微婉歪头,指尖蹭了蹭嘴角的油星,“王公子瞧这蛛网,早上沾露水是美,中午捕蚊蝇是用,傍晚被晒破是命——难道非要像您扇子上的墨竹那样,看着好看却中看不中用?”
“你!”王朗气得浑身发抖,“一派胡言!诗以言志,岂容你如此亵渎!”
“诗以言志啊?”沈微婉恍然大悟,突然拔高声音,“那我再念一首‘言志’的——”
她挺了挺小胸脯,奶声奶气地念道:
“锄禾日当午,
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
念完还煞有介事地对王朗说:“王公子,这诗言的是种田人的志,您听懂了吗?”
周围的贵女们笑得前仰后合,连太傅夫人都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嘴,肩膀抖得像筛糠。王朗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好诗。”
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沈微婉回头,只见七皇子萧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月白锦袍上落着几片紫藤花瓣。他看着她,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沈小姐此诗,比那些无病呻吟的酸诗强多了。”
王朗猛地抬头:“殿下!这等俚语怎能……”
“怎能比你的墨竹有意境?”萧煜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本王倒觉得,能把蛛网写成‘捕蚊蝇’的实在,把种田写成‘汗滴禾下土’的真诚——王公子,你说呢?”
王朗被噎得哑口无言,脸色比廊下的青苔还绿。柳氏见势不妙,赶紧上前打圆场:“殿下息怒,王公子也是一时兴起……”
“兴起?”沈微婉眨眨眼,“婶娘不是说我连‘鹅鹅鹅’都不会念吗?怎么现在又觉得王公子‘兴起’得有理了?”
柳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沈若柔在旁边急得直跺脚。这时,春桃突然端着个托盘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小姐,老管家让我给您送‘道具’来了!”
沈微婉接过托盘,只见上面放着一张……放大版的蛛网?网丝是用银丝编的,上面还挂着几只栩栩如生的假蚊蝇。她拿起蛛网,突然往王朗面前一递:“王公子,您瞧这蛛网编得多好!要不您也以这网为题,作首‘有意境’的诗?”
王朗看着那张闪着银光的蛛网,又看看周围人憋笑的表情,只觉得无地自容。他恨恨地瞪了沈微婉一眼,甩袖而去:“不可理喻!”
“慢走不送!”沈微婉对着他的背影挥挥手,转头对萧煜咧嘴一笑,“殿下,您的桂花鸭还有吗?刚才吵架费嗓子,得补补。”
萧煜看着她嘴角的油星,忍不住笑了,亲自打开食盒:“早给你留着腿呢。”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刚才那首‘锄禾日当午’……你从哪儿听来的?”
沈微婉心里一慌,面上却装傻:“就……路边听卖馄饨的大爷念的呀!殿下也觉得好?”
萧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只是把一块最大的鸭腿夹给她:“嗯,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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