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漏三更,墨色天穹上的残月被薄云半遮,将军府西墙根下的暗影里突然攒动起一溜黑影。领头的刘三搓着满脸横肉,鼻间铜环在月光下晃出冷光,冲身后二十来个缩颈耸肩的地痞压着嗓门骂:"都把耳朵竖起来!柳夫人说了,库房里的宝贝抢到后分你们三成!谁要是掉链子——"他猛地拍向腰间环首刀,刀鞘撞在砖墙上发出闷响,"老子就把他剁了喂护城河里的王八!"
瘦猴般的地痞缩着脖子搓手,冻得发紫的嘴唇哆嗦着:"刘爷,小的听说将军府里有机关......"
"机关?"刘三呸地往墙上吐了口唾沫,刀鞘又在砖墙上磕出声响,"老子这把刀连县衙的鎏金锁都撬得开,还怕他一个死了将军的破府?给老子上!"
地痞们忙搭起人梯,粗布衣裳摩擦着墙面发出"沙沙"声响。刘三第一个翻身跃过墙头,脚尖刚点地就听"咔嚓"一声脆响,整个人骤然下坠——"噗通"巨响在寂静夜里炸开,绿汪汪的粪水溅起三尺高,刺鼻臭味瞬间灌满鼻腔。
"操他娘的!"刘三在粪坑里扑腾,锦缎靴底早被泡得发胀,"什么玩意儿?!"他抹了把糊脸的粪水,借着朦胧月光看见身边三四个地痞也在粪坑里扑腾,瘦猴地痞的发髻上还挂着颗颤巍巍的粪蛋。
"刘爷!是粪坑啊!"瘦猴哭丧着脸,手忙脚乱地扒拉着坑沿滑腻的青苔,"准是沈微婉那小贱人早挖好坑等着呢!"
原来沈微婉早从被策反的家丁口中得知柳氏勾结地痞的计划,特意让护院在西墙根下挖了深五尺的粪坑,上面铺了层浸过桐油的薄木板——别说人了,就是头骡子踩上去也得穿板落水。
"快拉老子上去!"刘三在粪水里扑腾,忽见院角火光骤亮。春桃带着十几个家丁举着火把冲出来,手中锣鼓敲得震天响:"抓贼啦!有地痞流氓闯府啦!"
火把光照亮满地狼藉,地痞们慌不择路地爬出粪坑,踩着满地湿滑的青苔踉跄前跑,却被院子里横七竖八的麻绳绊倒。瘦猴刚挣扎着爬起,脚踝就被另一根绳子缠住,"哎哟"一声摔了个狗吃屎,嘴啃在泥地里硬生生磕出个坑。
"哪个天杀的拉的绳子?!"刘三抹着脸上的粪水往前跑,头顶突然"哐当"巨响,不知谁从二楼推下洗衣盆,整盆肥皂水兜头浇下,糊了他满脸白色泡沫。
沈微婉立在二楼窗前,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赤金步摇上的珍珠坠子随着身形乱颤。春桃递过锦帕,自己也笑得肩膀发颤:"小姐,您这招'粪坑迎宾'真是绝了!先是陷阱,又是绊马索,还有这从天而降的洗衣盆......"
"这叫量体裁衣,"沈微婉擦着笑出的眼泪,望着楼下如没头苍蝇般乱撞的地痞,"柳氏想借外贼抢库房?那就让她的宝贝'外贼'尝尝将军府的'热情款待'。"
老管家拄着拐杖走上楼,山羊胡笑得直颤:"大小姐,七皇子殿下来了,正在前院瞧热闹呢。"
前院灯火通明,萧煜斜倚在拴马桩上,玄色锦袍下摆扫过沾着露水的青石板。他望着满身粪水、被家丁捆成粽子的地痞们,嘴角扬起玩味笑意,见沈微婉走近,便用折扇指了指地上哼哼唧唧的刘三:"本王听说有人想拆了将军府的大门?"
刘三被粪水呛得说不出话,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浑浊眼瞳里满是怨毒。沈微婉福身时,鬓边步摇晃出细碎流光:"让殿下见笑了,家里进了耗子,正清理呢。"
"清理?"萧煜走近半步,压低的声线混着松木香,"本王倒觉得,这出'粪坑抓贼'比戏园子里的《三打祝家庄》还好看。"他晃了晃手中泥金折扇,身后侍卫捧上锦盒,"给沈二小姐的及笄贺礼,劳烦大小姐转交。"
春桃打开锦盒,里面躺着对赤金镶玉手镯,镯身上的缠枝莲纹在火光下流转生辉。沈微婉挑眉:"殿下这礼太过贵重了。"
"不贵重,"萧煜望着她腕间若隐若现的红痕,笑意加深,"比起某人准备的'惊喜',这不过是碎银几两。"
待七皇子离去,沈微婉独坐窗前打开锦盒,指尖抚过手镯内侧精巧的梅花刻纹——那是母亲最爱的图案,当年母亲常执她的手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她心头微暖,忽听春桃指着院外问:"小姐,这些地痞怎么办?"
"送顺天府,"沈微婉合上锦盒,眼中冷光一闪,"把柳氏许诺分赃的证词、地痞的供词一并送去,让她好好在牢里喝几天粪水。"
次日清晨,京城街头巷尾如滚油泼进沸水:
"嘿!听说了吗?将军府进了地痞,全掉进粪坑啦!"
"可不是嘛!二十来号人,个个跟刚从茅厕里捞出来似的,被家丁用麻绳捆成粽子!"
"我还听说,是二夫人勾引来的!想抢库房里的宝贝呢!"
"我的个天!这将军府的事儿比话本还精彩,快去西跨院瞧瞧,听说二夫人气得当街骂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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