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的日光像薄纱似的滤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斜斜的棱影。沈微婉趴在西跨院的美人靠上,指尖卷着窗幔流苏,目不转睛地盯着百米外柳氏院落里晃荡的人影。昨夜里官差上门时掀起的动静还没消,此刻柳氏院里的婆子们正扛着箱笼往外跑,廊下晾晒的绸缎被面在晨风中扑簌簌乱抖,活像一群没头苍蝇。
"小姐,您都盯半个时辰了。"春桃端着铜盆跨进门槛,盆底浮着的玫瑰花瓣沾着露水,"柳氏昨儿被官差拧走时,我瞧她头上的赤金抹额都歪到耳后根了。"
沈微婉指尖一勾,将窗幔系成个利落的蝴蝶结:"歪了好,省得她平日拿那破金子晃人眼睛。"她转过身时,袖中泛黄的账本滑出一角,Pages上墨色的批注在晨光里透着冷意,"昨儿老管家去衙门递账本,光是柳氏克扣下人的月钱流水,就记了整整三页。"
春桃把铜盆往妆台上一蹾,水花溅湿了镜台边缘的螺钿牡丹:"可不是嘛!上回您要支二两银子买新胭脂,账房嬷嬷愣是说中馈紧张,结果没三日就见柳氏戴着新打的赤金镶玉镯招摇过市!"她越说越气,绞帕子的手指关节都泛了白。
忽听得外头传来瓷碗摔碎的声响,紧接着是女人尖利的哭嚎。沈微婉撩开竹帘时,正见沈若柔披头散发地撞开垂花门,鬓边的珍珠钗歪成了直角,月白色襦裙上沾着片可疑的茶渍。
"沈微婉!你个挨千刀的毒妇!"沈若柔扑到院门前,指甲在枣红色门板上抓出四道白印,"我娘不过拿了库房几匹料子,你就买通官差把她抓走?你安得什么心肠!"
沈微婉慢悠悠地拔开门闩,故意将木栓撞得"哐当"响:"堂姐这是从哪儿学的泼妇骂街?大清早的,莫不是被茅房的蛆虫咬了舌头?"她侧身让门时,眼尾余光瞥见沈若柔袖口露出的锦缎——正是上个月库房丢的那匹湖蓝云锦。
"你少装无辜!"沈若柔跺脚时,绣鞋上的珍珠滚落一颗,"我娘掌家这些年,吃穿用度哪样不是该得的?轮到你个没娘的小蹄子来指手画脚?"
"该得的?"沈微婉突然拔高声调,惊飞了檐下的灰鸽子,"将军府每月两万两的中馈,到我这院儿只剩两千两。前儿个秋菊说月钱少了三成,柳氏倒好,转头就给你打了对二十两重的赤金耳环!"她扬手将账本甩在沈若柔脚边,Pages哗啦啦散开,"自己瞧瞧!采买的胭脂水粉比市价贵三倍,修缮库房的木料钱能买三套房!"
围观的小厮们立刻围拢过来,脑袋挤在账本上方嗡嗡作响。沈若柔脸色由红转白,突然扑上去抢账本,却被春桃横跨一步拦住。那指甲擦着春桃胳膊掠过,在袖口划开道口子。
"还要抢证据?"沈微婉冷笑一声,从袖中抖出张盖着牙行朱印的契书,"城西的恒通牙行老板昨儿可全招了,柳氏让他虚报采买数目,回扣拿得比本钱还多!哦对了,"她故意压低声音,却让周围人都听得清楚,"官府抄她院子时,从床底下搜出五坛子金元宝,够她在牢里买几辈子的牢饭了。"
"不可能......"沈若柔踉跄着后退,裙角勾住门槛摔了个屁墩。她盯着地上的账本,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尖叫:"是你!肯定是你设的圈套!"
沈微婉懒得再看她撒泼,朝春桃使了个眼色:"去前院把库房钥匙取来,再叫两个手脚麻利的小厮跟着。"她转身往垂花门走时,听见沈若柔在身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
将军府库房藏在西北角的月洞门后,朱漆大门上的铜锁结着薄锈,锁眼里卡着团黑乎乎的东西。沈微婉捏着帕子凑近查看,刚吸了口气就被呛得连连咳嗽,眼泪糊了满脸:"咳咳......这是辣椒面?"
春桃连忙递过薄荷糖,指着锁眼骂道:"准是柳氏那老虔婆干的!临走前还不忘使阴招!"
沈微婉吐掉糖纸,突然拍了下手:"有了!去账房支五两银子,让小厮买十斤桐油来,把这锁整个泡透!再去铁匠铺打把新锁,要那种带机关的!"她蹲下身摸着门板上的刻痕,想起前世被关在柴房时,听见库房里箱笼碰撞的声响,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这一世,谁也别想再动沈家的东西。"她对着门板低语,声线轻得像风,却带着冰碴子般的狠劲。
清点库房的三天里,沈微婉戴着老花镜蹲在樟木箱前,连角落的旧棉被都抖开看过。当第七十三只箱子打开时,檀木匣里躺着的羊脂玉麒麟佩让她红了眼眶。玉佩触手生温,背面刻着的"沈"字被摩挲得发亮,正是父亲当年出征时贴身带着的物件。
"爹,女儿没让您失望。"她把玉佩贴在胸口,听见春桃在身后抽鼻子的声音。
正说着,外头突然传来铜锣声,门房小厮扯着嗓子喊:"七皇子殿下驾到——"
沈微婉慌忙把玉佩塞进衣襟,刚理好裙角就见萧煜晃着折扇跨进门,月白长衫下摆沾着晨露,手里提着个食盒:"听说沈大小姐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本皇子特意让醉仙楼留了最新鲜的桂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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