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尹大堂的青石板被百年官靴磨得发亮,今日却沾满了百姓的鞋印。门槛外糖葫芦摊的竹签歪在草筐里,卖糖画的老汉忘了转动熬糖的铜勺,全踮着脚往公堂里瞅。堂中跪着两个女人——前头那个披头散发,锦缎囚衣上沾着半片草屑,正是三天前还在将军府颐指气使的柳氏;后头那个发髻松垮如败絮,脸上铅粉混着泪水糊成花白,竟是曾以"京城第一才女"闻名的沈二小姐沈若柔。
"肃静——!"衙役的水火棍砸在青石板上,迸出细碎的石粉。
沈微婉立在旁听席雕花屏风后,指尖捏着刚买的糖画凤凰。糖丝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光泽,她舌尖刚舔过凤凰尾羽,糖浆便黏在唇角。七皇子萧煜斜倚着朱红廊柱,墨色衣摆扫过她月白裙角,突然俯身贴近她耳畔:"瞧你堂姐的堕马髻,倒像是被野猫抓过的鸟窝。"
他话音未落,沈若柔恰好抬手去扶摇摇欲坠的珍珠钗,散乱的发丝滑落,露出鬓角一道醒目的白发。沈微婉咬下糖画的凤头,含混不清地嘟囔:"殿下该看婶娘的指甲,方才拽住衙役衣襟时,那红油甲套刮出的血痕,比我这支糖画还艳呢。"
正说着,知府大人踩着绯红官靴跨上公堂。他腰间玉带扣硌得肚子发疼,却仍板着脸一拍惊堂木:"带犯人柳氏、沈若柔!"
"扑通"一声,柳氏突然挣脱衙役钳制,膝行三步磕在青砖上。她发髻上的赤金步摇歪向一侧,珠串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大人明鉴!老身冤枉啊!全是沈微婉那小贱人陷害——她觊觎将军府库房钥匙,才买通账房伪造流水!"
"伪造账册?"知府冷笑,冲师爷扬了扬下巴。泛黄的账本在案几上展开,墨迹在烛火下泛着陈旧的褐色:"柳氏你看,十年前你支取二十件翡翠摆件,记在'老夫人赏'名下——可老夫人过世时,你还没进沈家大门呢!还有这笔三千两白银,记成'给大小姐添妆',实则入了你兄长在西城的'鸿运赌坊'!"
柳氏瞳孔骤缩,猛地转头指向屏风后的沈微婉,指甲几乎嵌进木栏:"是她!她是从阴间爬回来的恶鬼!她......"
"放肆!"知府惊堂木拍得震天响,案几上的朱砂砚溅出几滴红墨,"大晟律例岂容你妖言惑众!柳氏,你贪墨将军府中馈银两万七千两,克扣边疆军饷八千两,更与黑风寨匪首密会信函三封——"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屏息的百姓,"数罪并罚,判你流放三千里,发往漠北苦寒之地,永世不得回京!"
"不——!"柳氏如遭五雷轰顶,瘫倒时撞翻了身后的铜香炉。三千里流放,沿途驿站的糙米饭能磨破喉咙,漠北的风沙能刮掉三层皮,她养在深闺四十年的细皮嫩肉,如何经得住这番磋磨?
就在这时,一直缩在柳氏身后的沈若柔突然尖叫着扑上前。她水袖翻飞间,腕上金镶玉镯磕在案几角上,迸出一道裂痕:"大人!我娘是被冤枉的!全是沈微婉逼我——她偷换我的赤金镯子,还在我裙里缝满了痒痒草!"
"沈若柔!"知府将一叠证词摔在她面前,桑皮纸被震得哗啦啦响,"你诬陷嫡姐偷窃,买通粗使丫鬟作伪证;春日宴上故意泼洒茶水,又在备用裙装中藏匿草屑意图嫁祸;更甚者,你以棉花塞腹假孕欺君,按律当斩!"
"斩"字如惊雷劈在沈若柔头顶。她踉跄着后退,绣鞋踩在自己散落的发丝上,突然拔高声音嘶喊:"我是沈家二小姐!我父亲是将军府二爷!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住口!"知府手指戳得案几咚咚响,"你数次构陷嫡姐,心肠歹毒甚于蛇蝎!本府念你是女流之辈,又念及老将军戍边之功,判你——"他拖长语调,看着沈若柔瞬间煞白的脸,"送入京郊静心庵,终生礼佛,未经允许不得踏出山门半步!"
"静心庵?"沈若柔的尖叫比猫爪刮过琉璃还刺耳,"我不去那鬼地方!去年我去进香,看见尼姑们吃的都是馊了的小米粥!我要回家!我是沈若柔——是将来要嫁入侯府的贵女!"
她扑过去抓知府的官靴,却被衙役反剪双臂。沈微婉看着她发髻上最后一支珍珠钗摇摇欲坠,突然扬声道:"堂姐放心,静心庵的白菜管够——我前日刚让人送了二十斤白菜种子去,您可得亲自耕种,也好赎赎前世作的孽呀!"
沈若柔猛地回头,正对上沈微婉似笑非笑的眼睛。那眼神像极了三年前,她哄骗沈微婉替嫁瘸子时,躲在屏风后偷笑的自己。此刻风水轮转,她竟要去吃那清水煮白菜,在青灯古佛前熬尽青春!
"沈微婉——!我杀了你——!"沈若柔疯了似的扭动,发簪掉在地上,露出鬓角新生的白发。衙役们不耐烦地将锁链缠上她手腕,拖拽时裙摆扬起,露出里层打了补丁的月白亵裤。
"哟!瞧沈二小姐这内裤,补丁摞补丁呢!"
"听说她假孕时肚子里塞的棉花,比绸缎庄卖的还蓬松!"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