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夜的风裹着后园栀子花的甜香,掠过撷芳院三层高的梧桐树梢。十二盏红纱灯在游廊下轻轻摇晃,灯穗上的银铃铛发出细碎声响,将青砖地染成流动的暖橘色,连沈微婉窗纸上新贴的剪纸喜字都透着融融柔光。她穿着半旧的素色寝衣,指尖反复摩挲着嫁衣上用金线绣就的凤凰尾羽,那九十九颗米粒大的黑珍珠在烛火下幽幽发亮,却被她揉得乱了阵型。
"小姐,您都绕着酸枝木妆台转了二十七圈了!"春桃端着青瓷汤碗跨进门槛,檀木托盘上的莲子安神汤晃出几滴,在裙摆上洇出深色水痕,"明日卯时三刻就要上头了,再转下去,喜帕怕是真要被您转出个窟窿来缝补了。"
沈微婉猛地驻足,眼圈泛起薄红:"春桃,你说...我嫁进七皇子府后,还能追着西市王大爷砍价吗?"她揪着嫁衣下摆,珍珠流苏在掌心缠成乱麻,"上月他多收我两文钱,还说'嫡女不差这点',我连辣椒面兑糖葫芦的仇都没报呢!"
春桃手一抖,白铜汤勺"当啷"掉进碗里,溅起的热汤烫得她指尖一缩:"小姐您大婚在即,怎还惦记着这点子事?"
"不止呢!"沈微婉抓起桌上用细麻布包着的辣椒面,往腰间比画着暗袋,"以后还能往刘若琳的碧螺春里撒这个吗?万一被言官弹劾'皇子妃当街投毒',会不会把我关进宗人府那间专关刁妇的黑屋喂老鼠?"
话音未落,折扇轻叩窗棂的"笃笃"声响起。月白身影自窗外跃进,萧煜落地时袍角带起一阵风,将灯焰吹得明明灭灭,发间还别着片新鲜的梧桐叶。他抖了抖衣摆上的夜露,挑眉看向炸毛的沈微婉:"哪个言官敢弹劾本王的王妃?本王先让他尝尝宗人府特供的'巴豆套餐',一日三顿管够。"
沈微婉眼睛一亮,扑过去揪住他绣着暗金云纹的衣襟:"殿下!我正愁得慌呢!你说皇家规矩多如牛毛,我以后还能像现在这样随便坑人吗?"
萧煜屈指轻捏她泛红的鼻尖,顺势将人圈进怀里,月白睡袍的龙涎香混着她发间的茉莉香:"本王娶你是当王妃,又不是供在佛堂当菩萨。"他晃了晃沈微婉手里的辣椒面布袋,袋口绣着的歪扭"坑"字在灯下跳跃,"明日起设立'坑人专项基金',西域进贡的七星椒管够,本王让暗卫轮班当'辣椒面快递员',随叫随到。"
"真的?"沈微婉眼睛亮得像含着星子,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那...我还能蹲在街边跟卖馄饨的张二娘抢葱花吗?上回她少给我半勺,我连花椒粉掺她调料罐的计划都拟好了!"
"自然能。"萧煜替她理顺纠结的发辫,指尖擦过她耳垂时感到微颤,"本王陪你抢,要是抢不过...就往她的骨汤锅里倒整罐辣椒,看谁还敢克扣。"
"噗嗤!"沈微婉笑出声,却又蹙起眉尖,指尖绞着他腰间的玉带尾端,"可前儿宫里来的教养嬷嬷说,王妃需得端庄娴静...我上次把辣椒面撒在柳氏汤里,被她指着鼻子骂'有失体统'呢。"
"谁敢骂你?"萧煜挑眉,折扇"唰"地展开敲在掌心,扇面上的墨竹图被震得轻颤,"本王这就吩咐御膳房,给那嬷嬷做'巴豆莲子羹',喝一次拉三天,看她还敢不敢张开那张臭嘴。"
正说着,屏风外传来老管家刻意放轻的咳嗽声:"大小姐,殿下,亥时三刻了...该安置了。"
沈微婉像被烫到般松开手,转身假装整理嫁衣上的凤凰羽翼:"知道了管家爷爷,这就吹灯睡!"
萧煜低笑出声,从袖中取出个四四方方的锦盒:"婚前最后一份礼物,打开瞧瞧。"
锦盒里躺着枚羊脂玉牌,触手生温。正面用阳刻手法雕着歪歪扭扭的"坑"字,笔画间还嵌着细小的红玛瑙,背面则是只憨态可掬的小猪,正用蹄子扒拉着一筐辣椒。沈微婉指尖划过玉牌边缘的防滑纹路,惊讶道:"这是..."
"本王特意让尚方监刻的'坑人令牌'。"萧煜将玉牌挂在她腰间的同心结上,玉牌晃出温润的光,"持此牌者,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想坑谁就坑谁。"他凑近她耳边,温热气息拂过耳廓,"包括...本王。"
沈微婉心跳漏了一拍,故意板起脸:"那我现在就想坑你呢?"
"随时恭候。"萧煜握住她微凉的手,掌心的薄茧熨帖着她的指尖,"只要你开心,把本王坑成京城里最大的傻子都行。"
窗外的红纱灯又晃了晃,春桃躲在廊柱后,笑得肩膀发颤,帕子都快咬烂了。沈微婉望着萧煜眼中跳跃的烛火,忽然想起前世此刻,自己正被柳氏锁在柴房,用生锈的绣花针绣着粗劣的嫁衣,针尖扎进指腹都不敢哼唧。如今却有个人将她的"坑人爱好"视若珍宝,鼻尖陡然泛起酸意。
次日清晨,喜轿抬出将军府时,沈微婉隔着轿帘摸到腰间的玉牌,触手仍是温热。 街边百姓挤得密不透风,议论声像潮水般涌进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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