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王府西跨院的石榴树正缀满了灯笼似的果实,秋阳透过层叠的叶片,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沈微婉屈身蹲在树下的石台上,指尖剥开一颗熟透的石榴,红宝石般的籽粒在掌心绽开,溢出的汁液映得她指尖通红。坑坑踮着脚举着半块石榴凑到她唇边,小胖脸上沾着艳红的果汁,像抹了层胭脂:"娘,这颗最甜,籽儿都透亮着呢!"
突然,宫墙方向传来环佩叮咚的脆响,夹杂着仪仗特有的喝道声。春桃拎着月白色裙摆从月亮门跌跌撞撞闯进来,发髻上的银蝶钗歪到了耳后,鬓边碎发被汗水濡湿:"夫人!皇...皇上带着御前侍卫和二十四抬大轿来了!仪仗都快把胡同塞满了!"
沈微婉手一抖,半颗石榴籽滚落在月白裙裾上,晕开一小片绯红。她慌忙将藏在袖中的辣椒面布包塞进石缝,又踢了踢脚边盛着痒痒粉的小陶罐:"老丈人这时候来捣什么乱?快!把坑坑的弹弓和哇哇的假蛇全藏到石榴树洞里,别让他看见!"
话音未落,明黄色的仪仗已穿过垂花门,二十四名金吾卫甲叶摩擦有声,簇拥着身着赭黄常服的皇帝。他腰间玉带的蹀躞带上挂着翡翠金鱼,每走一步都叮咚作响,身后小太监捧着的锦盒边角鎏金纹饰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皇帝指着压弯枝头的石榴树,声如洪钟震得树叶簌簌落:"好个婉儿!朕在宫里就闻见你这院子的甜香,莫不是用'坑人学院'的秘法催熟的?这石榴瞧着比御花园的还红!"
沈微婉敛衽行礼时,眼角余光瞥见锦盒下垫着的明黄绸布,盒盖缝隙里透出半卷书册的烫金边缘。她福身道:"父皇大驾光临,儿媳这破院子顿时蓬荜生辉,石榴不过是寻常品种,哪及得上御花园的珍奇。"
皇帝大咧咧坐上古朴的石凳,"吱呀"一声脆响惊飞了石榴树上的麻雀。他指着扑过来的坑坑哇哇,胡须笑得颤颤巍巍:"朕今日来,是谈笔皇家大生意!"说着拍了拍身边的锦盒,盒盖"啪"地弹开道缝,露出一把镶金嵌玉的算盘,算珠竟是南海珍珠磨制,"听说你那学院缺'皇家教材'?朕给你送活的来了!"
沈微婉挑眉打开锦盒,除了算盘,旁边还压着一本蓝布封皮的书,朱砂题写的《御制坑人三十六计》旁盖着拇指大的皇帝私印,扉页上还有御笔批语:"朕亲录坑人要诀,可传后世。"
"朕要入股!"皇帝搓着手上油润的和田玉扳指,眼睛亮得像孩童见了蜜糖,"你那学院如今门庭若市,分朕三成红利如何?朕还能亲自下场,给学员们当'皇家示范教材'!"
坑坑立刻举着啃了一半的石榴冲过来,汁水顺着小胖手滴在皇帝的龙纹靴上:"皇爷爷当教材?那得先让我们坑一次才算数!"
皇帝哈哈大笑,一把将坑坑抱上膝头,玉带钩硌得坑坑直咧嘴:"小屁孩,你能坑到朕?想当年朕微服私访时,你爹还在乳母怀里啃脚趾头呢!"
沈微婉按住跃跃欲试的坑坑,眼尾泪痣随着笑意轻颤:"父皇想入股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这'皇家教材'得有皇家风范——您得亲自给学员们演示'如何被坑得心甘情愿',也好让大伙儿见识天家气度。"
"成交!"皇帝一拍大腿,震得石桌上的石榴籽乱滚,有几颗骨碌碌掉进皇帝的靴筒,"但坑来的钱得先给朕的乖孙买京郊老字号的糖葫芦,要裹三层糖霜,中间夹核桃仁的!"
三日后,"坑人学院"正堂挂起明黄帷幔,皇帝穿着玄色常服端坐首位,龙纹靴尖不耐烦地蹭着青砖地。底下坐着二十多个学员——老乞丐裹着打补丁的灰棉袍,手里攥着缺角的破布本本;穿蓝布褂的小太监紧张得揪碎了衣角;还有两个偷跑出来的世家子弟,腰间玉佩撞得叮当响,不时偷瞄皇帝。
沈微婉站在雕花讲台上拍了拍手,环佩声顿时压过了窗外的蝉鸣:"各位学员看好了!今日讲授'高级坑人术'之'画饼充饥',有请皇家示范生——陛下!"
皇帝清了清嗓子,故意板起脸,却掩不住眼底的笑意。坑坑抱着个豁口陶罐上前,罐底垫着金箔纸,半罐石子在朝阳下闪着细碎的光:"皇爷爷,我这有罐'西域金豆子',用您的玉扳指换怎么样?"
皇帝挑眉,故意把扳指转得哗哗响:"小屁孩,这破石子也配换朕的羊脂玉?朕的扳指可是前明遗物!"
"皇爷爷您瞧!"坑坑抓起一把石子往窗前一扬,特制的金粉在光束中飞舞,石子仿佛裹了层流动的金箔,"这是我娘用波斯进贡的金箔裹的长生豆,吃三颗能多活一百年,秦始皇都没吃过呢!"
沈微婉立刻摇着团扇帮腔,扇面指着金粉:"父皇您看这成色,内务府造办处都未必能做出这等流光溢彩的效果!"
皇帝将信将疑地捻起一颗石子,指尖立刻沾了层金粉,他犹豫片刻,终于解下玉扳指丢进陶罐:"换就换!朕还怕你个黄口小儿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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