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吃惊的是,那小子在人群后面跟着做了一遍,虽然笨拙,但基本动作要领都对。这种学习能力,确实不一般。
"明天还来这儿。"我对默哥说,"我想再看看那小子。"
回到仓库,默哥清点了今天的收入:"一共两百七十三块六毛,除去成本,落袋二百四十。比昨天少了十几块。"
李明撇撇嘴:"才这么点?就这速度,得掐着鼻子过活了。"
"有本事你去摆摊啊,"默哥横了他一眼,"一天到晚抠电路板,连个毛线都捣鼓不出来。"
"我那是精密活,能跟你们这种街头把戏比吗?"李明反唇相讥。
眼看又要吵起来,我赶紧打断:"今天碰见个有意思的年轻人,手指很灵活,一看就是块好料子。"
"什么情况?"花蕊一向对人比对事更敏感,立刻来了兴趣。
我把那年轻人的事情简单说了,尤其强调了他那过人的模仿能力。
"明天再去观察一下,要是真有两下子,也许可以考虑招进来。"我提议。
"凭什么招新人?"李明立马反对,"咱们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再添一张嘴?"
"我觉得可以考虑。"默哥难得和李明意见相左,"咱们需要新鲜血液。那小子的手太灵活了,是天生的牌手。"
"多一个人,多一份责任。"李明不依不饶,"再说了,谁知道什么来路?万一是钓鱼的呢?"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花蕊忽然开口:"有调查过他的背景吗?"
这话问得在理。在街头的匆忙中,我们对那年轻人一无所知,连名字都没问。
"明天找机会摸摸底,"默哥说,"确定没问题再说下一步。"
花蕊轻轻点头:"一切小心为上。现在不是随便招人的时候。"
第二天,我们早早赶到东门步行街,故意选了昨天相同的位置摆摊。果然,下午四点多,工厂下班的点儿,那个年轻人又出现了。这次他靠得更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每一个动作,恨不得把我的手指盯出个洞来。
"喂,想学啊?"我突然抬头,直接发问。
年轻人明显吓了一跳,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我...我就看看。"
"手法不错,但太嫩了。来,过来试试?"我朝他招手。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挤到摊前。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哪像个偷师的,简直像是被我抓了现行。
我递给他一副牌:"洗一洗。"
他接过牌,双手捧着,动作生涩,但虎口和手掌的位置摆得很准,一看就是练过。
"贵姓大名?"默哥问。
"小岳。"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默哥眼神锐利地打量他:"干嘛的?"
"富士康上班。流水线。"小岳低着头,不敢与默哥对视。
我让他表演几个基本功:切牌、控牌、暗抽。他虽然生疏,但接受指导的速度快得惊人,我演示一遍,他立刻能照葫芦画瓢,模仿个七八分像。
"在哪学的?"我继续试探。
"没系统学过,"小岳眼神闪烁,"看香港片,《赌神》、《赌侠》那些,回去自己琢磨。一有空就练。"
我和默哥交换了个眼色,我对这小子越发感兴趣了。我又出了几个较难的题目,小岳虽然做不全,但一点就通,尤其是手指的协调性极佳。这小子的单手切牌,已经有几分火候,这可是需要练上几百小时才能入门的功夫。
"想不想学真把式?"我开门见山。
"什么意思?"小岳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期待的复杂神色。
"跟我们学真功夫,不是街头这点花把式,是能吃一辈子饭的手艺。"
他犹豫着:"我...我还有工作。"
"富士康流水线,月薪八百五,一天十二小时。"默哥一针见血,"手指用久了会变形,得腱鞘炎,到时候你连牌都切不动。"
小岳沉默不语,脸上挣扎的表情一览无余。
"不着急,想好了来这儿找我们。"我写了个地址,塞到他手里,"明天之前给答复,过期不候。"
回到仓库,我把这事跟团队一说,立刻引起了激烈辩论。
"凭什么啊?"李明第一个嚷嚷,"大家吃了上顿没下顿,还添人进来?"
"我觉得可以考虑,"默哥罕见地持相反意见,"你没看见那小子的手,天生的牌手胚子。"
"多一张嘴,多份开销,"李明翻着白眼,"再说找这么个毛头小子,谁知道来路?不会是条子派来钓鱼的吧?"
花蕊一直沉默不语,此时开口道:"他的背景调查过吗?"
这问题一下击中要害。在街头的混乱中,我们根本没来得及深入了解小岳的底细。
"明天去他们厂门口打听打听。"默哥提议。
花蕊点点头:"做决定前,务必弄清楚他是谁。"
夜深了,仓库顶层漏着几点星光。我躺在破床板上,脑子里回放这些天的街头生涯。顶着烈日在人群中表演,眼睛盯着三尺之外,却又得防着十丈之外的城管;口袋里兜着十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勉强够吃两顿饭。这感觉既憋屈又熟悉,像是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表叔以前常说:"千门八将,识人为先。"小岳到底是可造之材,还是潜在的麻烦?现在还说不准。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那双手,那种天赋,如果加以引导,绝对能成大器。
远处传来工厂的下班铃声,宿舍区此起彼伏地响起各种方言——湖南话、四川话、广西口音……这是深圳,一座用廉价劳动力堆砌起来的城市,每个人都在挣扎,每个人都想翻身。
明天,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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