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
没给王离说话的机会,王翦继续道。
“所以你以后要对得起先生对你的情谊,也要铭记先生对我们王家的恩情和帮助......”
“知道了爷爷......”
王离用力点头,声音嘶哑着答应。
王翦点了点头,他的目光在王离脸上停留许久,似要将自己这个大孙的模样刻进骨子里......
“好了,你和你爹也出去吧,我想和先生单独说说话......”
王贲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拉着还想再说些什么的王离,慢慢退出了后院。
此时,后院里便只剩下王翦和秦明两个人了。
“先生......”
王翦刚开口,秦明便打断了他。
“王老将军,感谢的话就不用再说了。”
“先生的恩情,老夫确实已经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了。”
“.......”
秦明没有说话,空气中只剩下了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倒显出几分宁静。
王翦望着头顶摇曳的枝叶,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脸上,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少年时在频阳田间劳作的午后。
他轻轻咳了一声,枯瘦的手指搭在摇椅扶手上,那上面还留着常年握剑磨出的薄茧印记,声音带着岁月的厚重。
“先生可知,老夫第一次握剑时,不过十五岁……
那时频阳还属魏地,邻里被兵匪劫掠,家父拼了性命才护住我,临终前只说‘学剑能护己,更能护家’.......”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似在回味往昔。
“后来我便入了秦营,从卒伍到偏将,再到率军伐赵、破燕、灭楚,时间一晃竟已是六十余年......
年轻时,有幸得武安君赏识,虽未被其收为正式弟子。
武安军却也将其战场之法倾囊相授……
只是可惜武安君生错了时代,为大秦奉献了一生,却最终落得一个如此悲惨的下场……”
说着,王翦的思绪回到了五十年前……
秦昭襄王四十五年,函谷关以西的新兵营里,十七岁的王翦攥着锈迹斑斑的铜剑。
他刚从频阳乡野来,一身粗布短褐,在队列里像根不起眼的茅竹。
直到那队玄甲骑士踏尘而来,为首者玄冠佩剑,面容沉毅如渊。
正是时任大良造、刚破韩魏联军于华阳的武安君白起。
新兵们伏地叩拜,王翦却悄悄抬了抬头。
他看见白起翻身下马时,玄甲甲叶碰撞的脆响,看见他目光扫过队列,竟在自己身上顿了顿。
不是审视,是像看一块藏在石缝里的铁,带着点“这料子或许能锻”的打量……
那夜,营中火把噼啪作响。
王翦值夜巡营,远远见中军帐前立着道身影,正是白起。
老将军没穿甲,只着素色锦袍,手里捏着块竹牌,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兵阵图。
王翦刚要躬身退走,却听白起开口。
“那后生,过来。”
他硬着头皮上前,白起把竹牌递过来。
“看看,这‘长蛇阵’若被断了中腰,该怎么转?”
王翦盯着竹牌上的墨线,心跳得像擂鼓。
他在乡野时读过几本残破兵书,此刻竟忘了怕,指着阵眼外侧。
“断中腰则首尾不能相顾,不如弃中保尾,让尾翼绕后,反断敌截击之兵,虽损三成,却能全阵而退。”
白起挑了挑眉,没说对不对,只把竹牌塞给他。
“拿去,明日此时,把你改的阵图画来。”
那夜,王翦在篝火边蹲了半宿。
竹牌上的刻痕被他摸得发烫,他不仅改了长蛇阵,还添了“诱敌入谷”的变式。
他知道自己僭越了,可武安君的眼神像团火,烧得他忍不住想把心里的东西全倒出来……
次日,当他把画满墨痕的竹简递过去时,白起竟笑了。
那是王翦第一次见这位“人屠”笑,没有战场上的戾气,倒像老农看见田里出了好苗。
“你这后生,胆子比剑还利。”
他指着竹简上“诱敌”的箭头。
“此处需留三成精兵伏于谷口,若敌识破,便不是诱敌,是自投罗网,战场之上,‘险’字要踩在‘稳’字上,懂吗?”
听出了白起对自己的教导之意,王翦连忙跪地叩首。
“谢武安君指点!”
白起扶起他,指了指营外的山。
“我年轻时也和你一样,总想着一战破敌……
后来打得多了才知道,战场不是比谁的剑快,是比谁看得远!
你看那山,今日看着是障碍,明日或许就是你藏兵的地方……”
从那以后,白起帐前多了个身影。
不是弟子,而是值夜的后生……
王翦总以巡营为由,凑在帐外听白起与诸将议事。
有时白起议完兵,会叫他进去,扔给他一份战报。
“说说,这仗若换你打,怎么打?”
王翦从不敢藏私,哪怕说得粗浅,白起也不斥他,只逐句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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